墨白醒来的时候在一个茅草屋,一位好心的农妇救了她,家里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小儿子,因为贫穷也请不起大夫,只能将她抬回家中照顾。昏迷了七天,幸亏墨白没有受严重的伤,硬是凭着顽强的生命力活了下来,只是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没几天就有征兵的人来家里,老妇抱着小儿子苦苦哀求,墨白无牵无挂,为报救命之恩,自告奋勇替他入伍。当时墨白穿着那小儿子的衣服,身上脏兮兮的,还真看不出她是女儿身,所以她顺利进入军营。
刚做士兵的时候最难熬,每天训练很辛苦,晚上十几名士兵睡一个营帐,她只能每晚都积极去夜巡,白天也不敢放心睡觉,每天提心吊胆,就怕被人发现身份。
还好她有一些拳脚功夫,战场上杀敌英勇,很快就混成参军。正巧他们部被调防去谷国参战,还未到指定地方就被敌军包围了,损失惨重,最后她背着许弘,带着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几百名兄弟冲破包围,她身中两箭,死里逃生。
南宫谦认为没有人能活着出来,收到消息的时候非常激动,他亲自到关口迎接,之后就提拔墨白做了参将,破格提携进他指挥的大军。
那时候墨白没有意识到荣誉和兴奋,她最开心的是终于有了独立的营帐,那晚躺在床榻上的幸福之感,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墨白跟着南宫谦,他也非常重用她,有意培养她的领导才能。墨白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将她记忆的阵法和战术用了个遍,谷国完全摸不清情况,吃了很多亏,他们最后被打怕了,甚至最善用的凶兽之战也被攻破。
在最后一次决战中,墨白受命守住艾谷,为南宫谦他们击退谷国大军赢得时间,她用五千人拼死抵挡住两万大军的进攻,最终谷国之战以南国大获全胜记入史册。
她升为白大尉的那天,南宫谦送给她火源枪,墨白犹记得他当时说的话,“墨白,你日后一定会成为南国一名名将,守一方和平既是你心中的火源,望你永远铭记。”
墨白刚恢复记忆,不禁默默感叹,南宫谦原来就是他,颜锦媛未来的夫君。
墨白说起韩溪不顾性命为救她时声音哽咽,当时看她毫无生气的绝望还似刚刚发生,她身体瑟瑟发抖,“我差点就失去韩溪了,如果她真因救我而死,我也活不下去了!”
南言轩叹息一声,不停轻轻拍她的背,这样的动作很有效,墨白渐渐安静下来,“我亲手杀了石潘,那时我才真正明白,我是我,墨君洛是墨君洛,我不是她,不该为她的错误负责。所有伤害我的人,我要反击,而不是忍气吞声。”
想到她曾真的准备离开他,南言轩惩罚似的咬她的耳垂,直到墨白轻声呼痛才放过她,“永远不要再离开我,想都不要想,我并不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坚强,我也会难过、会受伤、会害怕,特别是对你,我无力抗拒。”
墨白听完,认错态度良好的亲了亲他,她抬头看他,眼中都是亮晶晶的神采,“我失忆的时候总在梦中看到一位面容模糊的公子,那天在江城外,我一眼就看到你,虽然还未记起,却不能看你身处险境。”
想到那日的惊险,墨白不自觉感到生气,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你说,如果不是我为你挡了一刀,你是不是真的要……”
她终究说不出口,哪怕是假设,墨白也不敢去想,她要他长长久久,好好的活着。
南言轩静静看着她,一颗心随着她的讲述忽上忽下,最后,他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情绪。他伸手隔着衣服抚摸墨白背后的伤口,眼眶热的发烫。
经历这么多,她一定留下很多伤口,南言轩自问他征战数年,受伤是兵家常事,他早已习惯,可墨白一个弱小柔软的女子,她手握火源枪挡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英勇的模样却让他心疼。南言轩愿意用一切来换,换她还如从前一般,幸福安全。
“离了墨君洛的身份也好,”墨白拉开与他的距离,神色认真如同外面的雪一般纯净,“言轩,我真的没觉得苦,每次我活着从战场回来,站在城门之上,看着街道下的万家灯火,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祥和。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既然有缘分能够守护这些灯火,守护他们渴望的和平,我心甘情愿,并为之感激上苍,就像现在,我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
再也没有她这般的人了,南言轩此刻觉得,用任何一个词描述墨白都太过苍白。
“墨白。”南言轩神情温柔缱绻,他声音一向清冷,此刻却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低醇火热,听得墨白心咚咚的跳动。
南言轩在她额头、鼻尖落下无数个吻,他含着墨白的唇,墨白陷入他火热的柔情中,连脖颈都变成粉红色,她缓缓睁开眼,似盛满万千星辰,明亮动人。
南言轩放开她,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心上,抬头冲墨白微微一笑。墨白被迷得头昏眼花,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只觉更眩晕了。
她这么惹人怜爱的模样,南言轩不想让第二人看到,“你等会儿再回去,我先出去一下。”
墨白嗯了一声,确定南言轩已经离开,她在床铺上前后翻滚,无声的呐喊发泄情绪,被子上都是她熟悉的南言轩的味道,真要命啊!
韩溪在营帐中翻着书卷,听到声音,连头都没抬,惬意的说道,“和谈已经结束了,北国和南国以长明山为界,长明山东边五十里的地界永归南国,彼此互不侵犯,北国每年要给南国上供钱帛和粮食。”
在南言轩意料之中,纯把事情办的很不错,“南宫毓现在情况如何?”
“他把纯当成心腹,这次他收获不小,北国和谈刚结束,已经向圣上递了邀功的折子,即刻动身回夜城。”
看南言轩若有所思的模样,韩溪心里有些好笑,“怎么不直接问夜城的局势?”
南言轩很自然的接话,“尼尔攻势突然变弱,应该是南宫毓和尼尔之间的谈判出了问题,尼尔时刻关注夜城的局势,眼下南宫毓无利可图,尼尔得不到想要的利,又怎么会在战场上投入过多。南宫毓和尼尔现在都骑虎难下,他递折子给圣上,只是在试探。”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韩溪微微挑眉,满脸得意之色。
局势一路发展到现在,夜城已基本尽在南宫泽掌控中,这日日夜夜的费心思量和布防着实磨人,南言轩无奈的叹息,“南宫毓不会就这样收手。”
“南宫毓不足劳心,”韩溪收敛表情,轻缓又充满杀机的说道,“装作不知,引他入城,叛国通敌,死罪难逃。”
南言轩明白她肯定传书给南宫泽了,夜城局势能这么快稳定,其中韩溪的杀伐果断尽显,她现在对他说,只不过是知会他一声。想到南宫泽,他心下变得柔软,“你觉得为何圣上要传位给南宫泽?”
韩溪沉默,之前她一直不怎么看好南宫泽,这样一个人,真的能治理好南国吗?可重回夜城的这段时间,他收服朝臣,处理政务,接管夜城驻军,桩桩件件,都办的还不错。
韩溪轻声说道,“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南言轩望着窗外,神色变得悠远深长,“南宫毓的哮症是不外传的秘密,圣上总觉得心里亏欠,对他也格外偏心疼爱,因为保养得当,他甚少犯病,所以几乎没人知道他有哮症。南宫毓能力不错,圣上也曾属意于他,可他年纪渐长,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直到六皇子的死,我第一次从圣上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
韩溪意识到她正在听一段皇室内的秘事,又听南言轩讲道,“那时南宫泽跟着我,圣上微服出巡顺道去悬德州待过一段时间,回宫后一道圣旨调我回夜城任职。”
南言轩顿了顿,“圣上有意培养南宫泽,圣上同时向两人放出了太子之位的诱惑,南宫毓在日渐追逐中早已迷失自己,而南宫泽却依然保持本心,他能获得圣上青睐,一方面是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的赤子之心。”
“我相信他,”南言轩看向韩溪,一字一句,“南宫泽不会杀了南宫毓。”
韩溪微微垂眸,转眼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南言轩诧异,忽而觉得不解,“你为何要南宫毓死?”
“他动了不该动的人,”韩溪冷冷一笑,目光邪魅流转,“我不是圣人,不负责原谅他,我感兴趣的是,送他去见圣人。”
南言轩心下一沉,韩溪淡淡的笑起来,“悬德州,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我也很想去呢。”她忽的握紧手中的书卷,轻轻敲了敲桌子,“军中一定有南宫毓的人,放点消息出去,他们谈崩了,我们才有利。”
南言轩终究还是没忍住,“你对墨白……”
“我同你一样,”面对他的再次询问,韩溪这次没敷衍他,她也明白,总要坦城,才能坦然,“我和墨白是不可能分开的,可我真是羡慕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所有来换,换一个只属于我和她的未来。”
南言轩不曾想韩溪竟会这样说,他心里有一丝庆幸,也有一丝后怕,还好墨白是他的,那南宫泽舍命相救,韩溪真不曾对他另眼相看吗?
韩溪也想到了南宫泽,他终究要明白,感情不能勉强,他们之间,注定是无缘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