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有句话流传甚广——你在D国读书的五年，可能是人生中最难熬的十年。但盛橙只花了三年，便修完了全部的学分。

　　天空又开始下起细细密密的雪，思绪翻飞之际，已有如鹅毛般的雪花落到两姐妹发梢。

　　盛橙双手插在羊毛大衣兜里，回答的很中肯，“如果你是我，你也会选择去读文学的。”

　　姜苡默然。

　　如果她经历了盛橙所经历的一切，或许还真没有读书的心思。理工救不了万念俱灰的盛橙，但文学可以。

　　“啊。”姜苡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火炉的边边，拇指顿时起了个大泡，眼角逼出泪水，“姐姐姐，好疼！”

　　“过来冲凉。”盛橙皱眉，边拉起她的手，边叫阿姨拿来医药箱。二十五岁，不是孩子了，怎么说个话还能被烫伤。

　　盛橙的住所清简，不似姜苡家里有许多可可爱爱的小玩意，但每件东西都很实用。

　　姜苡喜欢看盛橙素雅的手捏着棉签，小心翼翼为她涂药的样子。“有姐姐真好。”

　　盛橙动作一愣，笑的勉强，“是吗？有姐姐的感觉这么好吗？”

　　“对啊！”姜苡秒化身小迷妹，“姐你不知道你有多优秀，在别人还在读初二的年纪，你已经是A大的本科生了！又漂亮又聪明，从小就喜欢罩着我，下辈子我还要做你妹！”

　　盛橙移过视线，原来，有姐姐的感觉是这样的。

　　—

　　二月二十五，云大开学。

　　盛橙进校教的第一项科目就是本科生必学的《外国文学史》，这是一门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的课程。关键看老师怎么讲解。

　　单看盛橙似乎只有三年的文学博士经验，但文学底蕴却是出乎意料的深厚，再加上气度不凡，谈吐幽默。课堂经常出现其它专业学生来旁听的状况，这对于头一回授课的盛橙来说，倍感意外。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搜下但丁的生平，咱们下周讨论。”

　　教室里陆陆续续响起走动声，也有学生喜欢围着她了解一些文学史趣事。

　　待到最后一个同学问完，盛橙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走廊外的树枝已抽出新芽，时间不紧不慢，到了她教书的第三周。

　　活动脖子的瞬间，盛橙才注意到第一排还有一个人。不是学生，是眨巴着双眼的盛樾小朋友，叠着双手坐的板正。

　　盛橙身形一僵。她即便没见过盛樾，也看过他的照片。把孩子放在这里，是想逼她就范吗？

　　“盛教授。”盛樾举起小手，“但丁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第一位诗人。我说的对吗？”

　　“对。”盛橙抬表，已经十二点五十了，顾昱白是想把孩子放在这不管吗？盛橙捏紧手机，她克制住想打电话的欲望，走下讲台弯腰问他，“小朋友，你家长呢？怎么没人陪你一起来？”

　　盛樾摇摇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盛橙不由一惊，这么小的孩子，自己一个人跑到云大了？

　　盛樾从兜里掏出手机，曜黑的纹路显然与他身上的卡通图案不符，他打开某book软件，亮给盛橙看。

　　屏幕里，盛橙上衣下裙，简单的搭配却衬的整个人宛若深谷幽兰。

　　“我是在社交软件上看到你的。老实说，盛教授，你长得很像我妈妈。”小朋友又给盛橙看了一张婚纱照，五年前的面孔就这样与她重逢。

　　“是吗？”盛橙眉眼弯弯，眼里满是好奇，她在一个孩子面前装的很好。“那你妈妈呢？”

　　盛樾息屏，乖乖将手机放好。看得出顾家将他教的很好，没有乱玩手机的习惯。“我爸说，我妈不要我，叫我和他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盛橙嘴边的笑凝住。顾昱白还真是……什么大实话都说。挺好，挺好，相比起那些孱弱的谎言，不如实话来的强。

　　她低头给顾昱白发定位，【过来，把你儿子接走。】

　　眼前的小人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盛橙刚想提议带他去吃饭，便看到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盛教授，你能带我去食堂吃饭吗？我有钱，但是我太矮了，够不到窗口。”

　　盛橙骑小电驴带他到食堂已经快一点半，平日里人流如织的餐厅此刻只有几家还在亮着牌匾。

　　盛橙看了看，不是炸鸡汉堡，就是烧烤奶茶，好像适合小孩子吃的没几家。盛橙没辙，抱着他来到自选饭窗口。

　　不锈钢蒸盘中尚温着菜，打饭阿姨热情的招呼盛橙，“想吃点什么？”

　　一点多的自选饭菜量不多，无外乎花椰菜、土豆烧鸭、水煮肉片三样。盛橙一眼望到头，略有失望，低声问盛樾：“有想吃的吗？”

　　小家伙皱皱眉，直言不讳：“奶奶不好意思，我比较挑食，没有想吃的。”

　　“没事没事。”打饭的阿姨蛮开明，“不喜欢吃就不吃，小孩子嘛，只要不吃垃圾食品就行。”

　　顾昱白站在身后，一瞬间息了火。还真是谁生的像谁。

　　“爸爸？”

　　怀里的人突然向后缩了一下，好像十分害怕。盛橙在意识到身后可能是顾昱白时，一时非常头疼。如果他将她的身份说出去，她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我来吧，小孩子重。”顾昱白不失礼貌的从盛橙怀里接过盛樾。男俊女美，小朋友又机灵可爱，怎么看都羡煞旁人。

　　“哎呦，难怪这小朋友长得可爱，原来爸爸这么疼老婆。”打饭阿姨赞扬道。

　　“为什么？”盛樾不懂，眨着大眼睛发问。

　　“因为只有在父母最相爱的时候生出来的小孩才会最可爱。小朋友，你看看你爸爸妈妈感情是不是很好？”

　　盛橙脸上一阵疾风煞雨，想开口解释，被顾昱白率先一步回道：“阿姨您误会了，这位盛教授是我的朋友。”

　　“哦，这样。”打饭阿姨面色略有一丝尴尬，心里纳闷的很，这小孩跟女人的眼睛明明如出一辙，怎么会不是？“那快带孩子去吃饭吧，别饿着孩子。”

　　“好。”盛橙体贴点头，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出了食堂，父子二人走在前面，顾昱白压低声音，重重拍了下他的屁股，“盛樾，下次再做这种离家出走的事，我绝对饶不了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

　　“哎呀！爸爸你不是有我手机定位吗？而且我是求司机爷爷送我过来的，不会有事的！”盛樾贴到他耳边，油嘴滑舌道。

　　“你还有理了！回家给我练字去！”

　　盛樾不理他，朝身后的盛橙招手，“盛教授，我可不可以请你吃个饭？”

　　顾昱白脚步停住，尽管一路以来他克制的很好。但说不想同盛橙有更多的相处机会，那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