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耐心的听他继续说下去,他搁回了茶杯,继续道:“那戏班长与那入过宫的伶人姚迁二十余年前虽然在一个戏班子里,可是交集却并不深,因为他十分不齿姚迁,不过是长着一张秀气清朗的面皮,反串起角色来倒是能让人眼前一亮,奈何唱戏实在不好,撑不起台柱子,勉强露个脸,吸引些观众。
也不知姚迁是扮女子扮多了,还是天生有断袖之癖,竟是与常人的取向不同,时常与男伶人或是男观众相处甚密,因此当时戏班子里大部分的人还是很排斥他的,后来因颇有姿色被选入了宫,老班主想借姚迁的名号造势,还被众人好生阻挠了呢”
“亏他们当年没怎么借用姚迁的名号,还历经过数次改名,不然现在可没这么好运还能在汴京城内演出”
曹睿默默笑了笑。
宋澜看着茶杯上漂浮的茶梗道:“那位没说接下来怎么做吗?”
曹睿给她的茶杯盖上盖子,“他让你放心,至少在李景瑢赴刑场之前,尘埃必能落定”
宋澜抬头看他,“已经立过秋了,若是定罪无需再等一年,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咱们自然荣辱与共,还有一件事需告知你,现在百谷山的案子落在了审刑院身上,虽然主导者变成了谢临渊,但是从他身上入手未尝不是一个可用之法”
宋澜手里摆弄着桌子上的花生,又侧眼看了他一眼,“那便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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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戏回府的宋澜,在府门口碰到了萧溪棠,“怎么不进去啊?”,宋澜走过来问道。
萧溪棠凑近了道:“亏你装扮成这样我还能从你的乌眼青中把你认出来”
“少来,我看你的乌眼青也不小”
“我这是想你想的”
“信你个大鬼头啊”
吵吵拌拌的,宋澜带着萧溪棠进了府内,边走边说道:“府上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下回莫要在府外等着了”
“说真的,我倒真的是刚到贵府”
“且信你吧”,宋澜懒懒道。
“刚刚这是去哪儿了?”
宋澜把得到的信息分享给他听,萧溪棠听完后道:“正好,我这也有个事情”
“说吧”
“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李景瑢给了我一个他那个属下调制的追踪药,我带着对这药气味十分敏感的犬,顺着气味找寻了去,果然就在古玩一条街上定位到了一个有地窖的店家,我判断孙先生应该就被关在这里”
宋澜道:“那太好了”
“但现在不是营救的时机,除了此处,顺着这气味,我居然还寻到了另一处地方,这气味是在外消失的”
“神卫军营外?看来的确得委屈孙先生一阵了,还是不能打草惊蛇啊”
萧溪棠虽然心有不忍,但这也是他的想法,“只要身边的这个孙先生还一直在我们身边,真正的孙先生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会让阿和分派人手,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盯着,以防有急变时也好能先行救人”
“如此甚好”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道:“郡主,门外有个小相公,说是要来找你,我看长得还挺可爱的”
宋澜听是粉蝶的声音,疑惑了道:“可爱的小相公?”
“我也奇怪郡主什么时候认识这等俊秀的小相公了,但他却振振有词的道通报给郡主,郡主便知道了”
宋澜想了想后一拍脑门道:“我知道是谁了,请他进来便是”
待他进来的时候,萧溪棠才看清这个小大人一般模样的人是谁,这个阿卯他也是见过的。
“可是有什么消息了?”,宋澜问道。
阿卯颇沉稳的道:“还是上次的事,慈济院的背后其实有巨大的利益可图,但是这笔钱如何流出,流入到了哪里便有讲究了,经过我在赌场、青楼、钱庄附近潜伏的小兄弟们传回来的消息,我稍加整理了一下,得出了如下结论,有很大一部分钱通过买药、买物资、买粮食等形式,最后落入了一家名为荣盛的钱庄”
萧溪棠道:“这个钱庄,我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不是大兴境内最大的钱庄,但是在汴京周围的州县还是有很多分庄的,算是小有名气”
“正是因为不是规模最大的钱庄,所以并未引人注目,我和李府尹的人能查到这处着实不易”
“那这钱庄的掌控人是谁,知道了幕后之人,便知道了谁是有动机的人”
“荣盛山庄的掌控人着实隐藏的够深,在台面上的人只是他的傀儡,层层关系叠加之下,只能查出这个真正的幕后之人姓唐”
宋澜道:“可惜了,这人不姓谢”
萧溪棠道:“莫要先入为主了,不妨从这个姓唐的人入手追查下去”
“除了姓唐,还有别的线索吗?”
阿卯问道:“你知道,像这等不大不小规模的钱庄,能在汴京城附近的州县开的有声有色,而没有被人收过保护费是何故吗?”
“定是在朝中打点过了关系”
“倒也不尽然”
宋澜又深思了一下,“也是,即便打点了朝中的人,同行之间兴许也会有恶意竞争,却是不见有人如此,那便是说,有什么别人忌惮的原因,而令这荣盛钱庄屹立多年,而无风无雨”
阿卯这才道:“传闻这庄主的背后有军方的背景”
宋澜道:“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而且顺着钱庄的线索,我还查到,归属于这钱庄名下的地有很多,一般买地都是买在地段好,靠近城区的位置,可荣盛钱庄的地大多都是在偏远的山林里,既买下了地,盖了庄园,便不让外人进入了,因为地处荒远,附近倒也没什么居民。
偶有猎户打猎的时候会深入山中,因为好奇里面居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因此有段时间经常至那附近打猎,约摸山庄主人不好接触,所以他也没有临近去看,大概看了几天便不去了,只发现除了零散的守护庄园的侍卫,再无别人出入,只是里面住的人似乎起很早,每日辰时便有连绵的炊烟升起了,午时一次,晚间一次,吃饭倒是很规律”
“那他可有观察过,炊烟的量是多是少?”
“奇怪之处便在这,若那些侍卫每个人不是深渊巨口的话,那这山庄里升起的炊烟可要远远多于守庄侍卫们每天的用餐量的”
“好家伙,居然搞出了一个秘密基地”,萧溪棠道。
宋澜道:“这么说来,倒是越来越好奇这钱庄和山庄背后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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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康王府案发后已经过了五天,有的人在为此案焦头烂额,有的人趁乱动作不断,汴京城内总感觉有股暗流在缓慢涌动,看不到他的流向,也看不到暗流下有多少礁石,但这种氛围却让汴京城内嗅觉敏锐的人们嗅到了不一般的气味,因此纷纷似迷路的人一般,停在那里,等风来......
今日早朝,官家问了关于康王府的案子审理如何,魏崇如实答道:“李景瑢......并不承认”
“其实......”,魏崇有些犹豫。
官家不怒自威道:“当着众人的面,浑身血迹,剑身沾血的从康王府里走出来,还有唯一的幸存者景璋的指控,还不够罪证确凿吗?虽然他平日里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不像是会做下这种丧心病狂之事的人,但是身在那种情境下,完全可能一时冲动过激杀人,难道魏尚书因为他乃你的当朝同僚,便对他酌情处理吗?”
魏崇其实是想为李景瑢言几句的,这个案子确实有疑点,但见官家的态度,毋庸置疑,是倾向于定李景瑢死罪的,于是改口道:“其实,这李大人的态度确实有些负隅顽抗,臣定会加大审讯力度,不让康王府的冤魂无辜惨死”
官家意味深长道:“你能审得出他口供最好,若是审不出,这人证物证俱在,即便是零口供也无妨”
“臣,明白了”,魏崇心想他并不是落井下石,公报私仇,而是官家如此态度,他还需得拿得准官家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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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朝后,谢临渊留了下,最近官家让他留意誉王和成王的动静,成王因为军器监被盗一事近日里安分了不少,而誉王表面上虽没有动静,但是暗中却做了不少准备,一直有在拉拢禁军里都头以上副都指挥使以下的军官,有不少军官已经向誉王开始示好了。
官家听完谢临渊所报后,道:“这个老二,身弱倒是志坚,他可真是野心勃勃啊”
司空剑道:“成王殿下虽然莽撞,沉不住气,但也算有些城府,只是相比誉王殿下便差了些,只是誉王殿下心性不若成王殿下仁厚,若有一些无法预料的举动也不算是出乎意料”
官家冷笑了一声道:“他倒是敢?”
谢临渊道:“官家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他必然不敢”
他隐含之意是,若官家到了年老体虚之时,誉王殿下是否敢便不好说了,官家自然听出了这层意思,“朕还没死,便这么积极的给自己找下个主子了,临渊,你把与誉王有联系的这些人的名单给朕记下来,待朕找个机会,一并绝了他们的从龙之梦,让其他闻风而动的人也看看,到底谁才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官家被这么一气,竟是咳了起来,因咳的突然,牵动了肺腑,胸腔之中竟是有些隐痛,他道:“朕的七色斓之毒,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怎么还会有这种感觉”
谢临渊道:“许是这毒在官家体内已经深种二十余年了,即便已经好转了,但毒还未尽解,这毒对身体的伤害已经日积月累伤及肺腑了,刚刚官家咳的又急烈,怕是因此牵动了肺腑,才会有此感,或许让那胡医再开些固元益气的补药能好些”
“临渊说的有道理,便这么办吧”
谢临渊应了声是。
官家缓过来些后问道:“宝鸾最近如何了,不许她出宫可有再生事?”
司空剑道:“除了在宫内大骂臣是个负心寡义的薄情汉,或是去慈宁殿侍疾,便再无别的举动了”
“也未嚷嚷着要出宫?”,官家诧异。
司空剑点头。
“这倒是不像她了,不过若她能安分点也好,免得朕还要分心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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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门外大街旁的一处茶楼里,宋澜和萧溪棠一边喝茶一边望着大内。
今日官家要严肃处理康王府一案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限魏崇五日内将此案结案,然而他们及盟友的准备还未尽周全,此时还无法与官家抗衡,需得想个法子延缓此事。
宋澜道:“近日我去驸马府上找她,才发现她自从当着其他官员的面撕了司空首领的衣服,便被官家禁足在宫里了”
连萧溪棠都不禁感叹道:“向来知道公主跋扈,却不知竟跋扈至斯”
“听小道消息,说是司空剑在公主入宫侍疾的当夜未在府中,被公主怀疑是与别的女子私会,所以才会如此不给情面,弄得甚为难堪”
萧溪棠道:“公主大婚之日,有幸围观见到了这位司空首领,不过我看那司空剑不像是这样的人”
宋澜奇怪道:“你怎的便知道?”
“凭我男人的直觉”
宋澜撇撇嘴道:“你又懂了”
他耸了耸肩,而后摆弄着茶盖。
“打算今夜去吗?”,宋澜道。
萧溪棠看了眼大内的方向道:“昨日未时末,我看到了宫内高高的放了一只花蝴蝶风筝,那是师父的信号,看来他是有事找我入宫,我得去一趟”
宋澜道:“别以为你轻功好,便能飞的进去,大内里都有瞭望的禁军,任一只鸟飞过都能看到,何况你一个大活人呢”
“别担心,我打算估计重施,这不是在等机会呢吗?”
宋澜知道他是想像上次一样潜入宫内,道:“一切小心,谨慎行事”
“等我消息便是”
没过多久便让他等到了一个出宫的宫人,如上次混入宫中时一般,偷了他的宫符,而后换了一身相同的装束,又易容成那宫人的模样,便装作落了东西的样子,返回去拿,守卫的禁军侍卫自然也想不到有人这么猖狂,查验了一番,便放他进去了,宋澜见他顺利潜入,便离开了茶楼安心等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