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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煎熬的童年

女知县纪闻录 寒九樱 4888 2024-11-12 18:23

  “如果郡主曾留意过的话,应该知道少爷身上有很多疤痕”,这个宋澜的确看见过,以往他露出袖子时,本应如白璧无瑕般的身体上,却有如杂草丛生般的疤痕,有的颜色很深,有的痕迹很重,看得出来是有些年头了,大抵是小时候受的伤,翠娘继续道:“这些伤都是世子妃弄的,当年世子与世子妃的联姻并不是出于真心相爱而是家族利益,而他二人当时都有了心上人,有一次宴会上,世子妃的衣服被端菜的奴婢弄污了,便去厢房中换,不知怎么的便去到了世子的屋内,后来府中奴婢去找世子妃的时候,发现了他二人共处一室的事,接着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般,族中的长辈也都知道了。

  因为这事,两方长辈不得不给二人安排婚事,但世子妃心中是不愿的,与她心上人商量着在大婚的前一夜远走高飞,但后来不知为何没走成,大婚那日也如常的穿上了嫁衣与世子成了亲,婚礼举办的很是仓促,而那之后的十个月,便有了少爷出世。

  世子妃对少爷的存在很是抗拒,可能她对她的心上人用情极深,觉得少爷是破坏她终身幸福的罪魁祸首,所以从少爷出生时便不肯喂养他,府中那时无可奈何才从外边找了我,我那时也是刚生育过孩子,奶水充足,哺乳期过了之后,府中看我还算利索,便留我一直在少爷身边照顾他。

  我本以为过了哺乳期后,世子和世子妃便会接少爷回去,可是一直到少爷三岁时都没有人接我们回去,直到有一日世子妃身边的贴身奴婢来了合桑园,说是世子妃想见一见少爷,我当时以为是世子妃想要接少爷回去,给他好好穿戴整齐了一番,推着他出门。

  可是他当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衣服微有些皱,眼神也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问我,那个女人果真是她生母?我点头道是,问少爷可是夫人对你不好?

  当时只有三岁的他,却用异常成熟的语气道了一句,算了,可怜她是个疯子。

  当夜我要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他不肯,一直推我出去,我觉得奇怪,便等少爷睡着了的时候,偷偷去查看,撩起袖子和裤腿才发现上面有青青紫紫的淤青和一些月牙形状的红痕。

  也许是我僭越了,一直把少爷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顾,看到只有三岁的他遭到如此虐待,心都要碎了,可是我一个卑微的婢子,就算是枉送一条命也无法护住少爷,若是与世子妃争,怕是少爷身边更会少个照顾的人。

  所以之后世子妃再找少爷去的时候,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跟去,哪怕世子妃看我不顺眼,她有气朝我撒也好过折磨少爷。

  后来跟着少爷去了几次,才发现世子妃好像真如少爷所说的那样,翠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这里好像有些问题。

  无事的时候,她像是一朵室内教养的玉兰花,温柔缱眷美丽动人,会给少爷吃些好吃的点心、果子,有时会抱着少爷在她膝上看书,有时会带着他玩游戏,还有时会很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可是下一瞬又会狠狠的揪着他的头发”

  说到这的时候宋澜的心已经揪了起来,这对于她这个在正常家庭中长大,拥有父母关爱幸福童年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童年,面对这么一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得多提心吊胆。

  而若是他心志不够强大,这样的一个母亲都足以摧残他的心志,留下一道难以抹去的童年阴影,也怪不得他少年老成,原来都是童年磨砺出来的。

  可他在第一次遭受虐待的时候,竟然能拥有一颗的包容的心,体谅他疯掉的母亲也是一个可怜人,而不加以仇视,即便是一个成年人也难以做到吧。

  虽不知道世子妃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精神失常,但硬生生的与心爱之人分别,又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与之有了孩子,想来一个娇养的大小姐是难以承受的吧。

  她拉了拉翠娘的手道:“幸亏有你在”

  翠娘拍了拍她的手以做回应,而后继续道:“后来到了少爷六岁的时候,世子妃的病情渐渐稳定了,很少再变得精神失常了,但同时也不再找少爷去了,少爷便又回了合桑园居住。少爷十二岁的时候景璋少爷出生了,夫人便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二少爷身上去了。

  原先外人不知道世子妃是如何对待少爷的,只看她还会找少爷去,多少还会像对待小主人一般似的对待少爷,后来下人们见其他主子们都更重视二少爷,便也如大内那拜高踩低的习气一样,对待少爷也开始不上心了。

  那时阿和也小,在牙行里与哥哥分别,流落至府上做少爷的侍从,虽是在少爷身边照顾,但终究是个孩子,有时去厨房取菜,别人见他小,更是不拿他当回事,给的饭菜都是冷的或是馊的,我能吃下这样的饭菜,可是两个孩子还在长身体啊”

  她说着说着似回忆起那时苦中作乐的时光,笑道:“我便和阿和配合,趁厨房做菜的时候,他在外边又放猫又放狗的,弄得鸡飞狗跳的,我便趁机去拿些饼和馒头,再在竹筒里放些菜,趁乱便跑了,有时也会被他们抓住,但少爷总会在这时出现,明面上还是主子,他们要打我们的时候,他便护在我们身上,他们毕竟还是不敢下手打少爷的,便这样为了吃顿饱饭与那些下人们斗智斗勇了一年。

  少爷七岁的时候,我见他愈发凌厉的眉毛时常皱出两个小坑,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想读书,我在王府的月例银子有限,偶尔外出的时候才能带几本书回来,少爷天生聪颖,看书看得很快,我的月例银子消耗的赶不上他看书的进度,便拼命的做刺绣,拿出府外换些银子,可仍然太微薄了。

  这样过了半年,那日我第一次见他发了很大的脾气,他把头抵在墙上问我说,你猜我去求他他会同意吗,我问他说求谁,他说去求王爷,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府中的主人是王爷,可是王爷自从他生下来便未来看过他一眼。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但他好像一刹那间决定了什么事,风一般的跑出去,连我都追不上他。

  他从来没去过王爷的院子,也不知他是如何找到的,我想王爷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一定是很诧异的,他似乎没想到这个一直被冷落被遗忘的长孙竟这般莽莽撞撞的来找他了。

  他跪在院子外,朝王爷磕了三个头道,王爷,我想读书。

  他没有称呼他祖父,许是想到王爷也许不喜这个称呼,而只是称他为王爷。

  我追过去的时候,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少爷,他眼神坚毅,一点不像一个七岁的男孩。

  王爷注视他良久才缓缓开口问他,声音沉重如铁,只回了一句,若我不答应呢。

  少爷答道,男儿不读书不建业,便是行尸走肉的活一辈子,若是这样还不如跪死在这里。

  王爷戏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人居然也想威胁他,那便如愿跪着吧。

  说罢王爷便走了。

  我见院中人都走了,便上去拉少爷,少爷却始终不肯起来,我便道少爷若是不起来,我便与少爷一同跪着。

  可少爷却很认真的看着我说道,你若是敢跪,我现在便一头撞死在这里,他眼中认真的神色令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会说到做到。

  我默默的走开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他跪。

  那日的下午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我心里想着多点云彩来为少爷挡挡猛烈的日头,可是云似乎一下子来多了,到了傍晚,云越积越厚,终是下成了倾盆大雨,伴着电闪雷鸣。

  阿和冲过来,想要拉起他,可是他似铁了心一般,不能读书便不如死了了事,他推开阿和,道,若是再敢来拉他,便逐了他这个侍从,而后阿和也不敢动他了,只得来找我,在我旁边一起跪了起来。

  到了夜里的时候,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狂风肆虐,夹杂着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生疼,大风几能把他瘦弱的身板吹起,可是他依旧咬着牙跪在那里。

  大约仅过了一刻钟,院中的少爷轰然倒在了地上,我急忙站起身,踉跄着想跑去扶他,可跪的久了,不知道摔倒过多少次,而后我看见有人走来了,抬走了少爷送到屋里去。

  自那之后,少爷连续三天高烧不退,几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许是阎王爷有眼,放了他回来,他醒之后,王爷许了他读书,找了夫子在府中授课,他才能够如愿的读上书”

  宋澜的眉毛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少年时遭遇的冰冷,还好有翠姨和阿和这两个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人陪在他身边,不然他的童年真的没有一点温暖了,难怪他是一个寒若冰霜却怀有真挚的人。

  “连读书都几要丧了一条命才能如愿,那学武康王爷自然是不肯的吧”

  翠姨道:“少爷似乎很有先见之明,也许是知道就算是弃了一条命,王爷也不会同意他学武,所以他压根就没为这事去求过王爷”

  “那他如今的功夫是......?”

  “是同王府外的师父们学的”

  “师父们?”宋澜诧异。

  翠姨点点头,“九岁的时候少爷在合桑园附近的墙边开辟出了一个小门,通过这个门在白日无课的时候偷跑出去,到街边去看那些打架的人,然后在无人处自己比划比划。

  后来有一次他在外边的一个小巷子里,被一群小乞丐围住了,他们问他为何要偷学他们的功夫,少爷自然是不肯承认的,看准时机便想要跑,可那时候年龄小,周围都是比他大的孩子,跑不脱,被他们抓住后,挨了一顿打,回来的时候我见他脸上有青紫色,但又不能被府中其他的人看出来,只能一面忍着心疼一面帮他掩盖。

  本以为知道了疼,少爷便不会出去了,可是少爷依旧是卯足了一股劲,硬是要练一身功夫,因此总是找机会跑出去,后来挨打的次数多了,也渐渐知道怎么躲了,有时候也能还手,可架不住他们人多,直到有一次,被打的很严重,几要丧了一条命时,从那些乞丐中走出了一位长者,他问少爷道,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为何不在家中请个练武师父,反而偏要和他们这的乞丐们打群架。

  少爷笑了道,家中若能请练武师父,也不会有今日了。那人继续问道,为何一定要学武,少爷回说,若是不学武,日后连保护自己想保护之人的力量都没有,还有什么脸面身为男儿。

  那长者对少爷很是投缘,深觉他少年老成,且筋骨不错,是个练武的奇才,兼又有韧性,便破例收了他做弟子,便是跟着这位长者,少爷才能有章法的学些功夫。

  只是他们师徒的缘分不长,大约是过了五六年吧,那位长者在一次帮派间的冲突中丧命,便与他的师徒缘分断了,后来少爷有能力后,也去查了当年的冲突,不知后来结果如何,只是终究留下了遗憾,未能等到他有成时报答他的师父”

  宋澜心想难怪李景瑢对乞丐很熟悉,对他们的内部运作也很熟悉,能灵巧的利用乞丐做他的探子,原来都是少年时坎坷的经历带来的缘分。

  “他......多亏了有你和阿和”

  她摇摇头,“少爷是个本性纯粹的人,他值得别人对他的好,冷峻的面目只因不善表达,若他有些事情做的不如意,郡主千万不要怪他”

  “不会的,他的心性我能体会到,即便他的言语如霜,但一颗矢志不渝的心已胜过千言万语”

  翠娘拍了拍宋澜的手,“谢谢你在他身边”

  宋澜摇摇头道:“应该是谢谢你和阿和才对”

  翠娘隔着面纱低眉浅笑,宋澜看着她道:“上次在九霄山上时我见翠娘的轮廓很是出众,其实只是皮肉有些受损,通过梳妆是可以改变的”

  “我都一把年纪了,容貌这些本就不太在意”,翠娘有些不好意思道。

  “翠姨的年纪哪里大了,在我们那......”,她想说在她生活的时空里,不到四十的年纪正是韵味十足的时候,她称之为姐姐都可以。

  可是在这里,却是快要做祖母的年纪,她道:“这里没有外人,女子无论老少皆爱惜自己的容貌,我帮翠姨梳妆,你安心坐着便是”

  宋澜也不管翠娘是否拒绝,总之拿出了她在这里梳妆的家伙事儿,卸掉翠娘的面纱,先用沾湿的手巾清洁面部,然后用胶泥将疤痕的边缘抚平,再扫一层桃花粉,令肤色均匀清透,使之看起来很有气色,而后用螺子黛在其起伏有致的眉骨上轻扫眉尾便勾勒出了一个秀丽绵长的远山眉,只是画着画着的时候,宋澜有一瞬有些呆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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