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这处民居,萧溪棠又去往仙桥苑,他落个狱的时间,他喜欢的人心有所属暗生情愫了,可恨坑害他之人让他失却了先机。到底是三人行中必有一独,再无奈、再悔恨,到头来终究是他天际孤鸿一个,不过这样也好,情不必太深,离才不会太痛。
只是好想找个人喝酒,思来想去,还是月娘最为合适,风清玉露、善解人意,可为解语花。
他稍稍整理了下衣摆,然后往门口走去,钱妈妈老远便看见他了,只不过看见他时,她脸色一变,奔着他过来,直接将他拉到旁侧,“唐公子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他奇怪钱妈妈的反应。
钱妈妈上下打量了一下萧溪棠道:“虽然你现在出来了,说明你所犯已解,但毕竟被当做疑犯,满大街的张贴过,这般明晃晃的到我仙桥苑里来,难免会让其他客人觉得不好”
萧溪棠笑呵呵道:“我怎么听不明白钱妈妈说的是什么事啊?”
钱妈妈嗔道:“还在装糊涂,妈妈我可是个直白人,既然你装糊涂,我便直说了,前几日月下美人的肖像可是被贴的满大街都是,上面画的不是唐公子你更是谁啊”
萧溪棠摸着自己光洁的脸庞,撇嘴一笑,“是啊,也就我这脸蛋,还能当的起月下美人的名头,不然换了人冤枉,定是觉得名不副实,又给放出来了”
钱妈妈噗嗤一笑,“就你这张贫嘴啊,怪不得这么讨月娘的喜欢,让她为你忧戚重重、夜不能寐的”
“她怎么了?”
“还不是知道了你被当成是月下美人,一直苦思冥想想要救你出来吗,真是个傻姑娘,我们是什么身份的人,哪儿是认识了什么达官贵人,在人前唱个歌弹个曲便能求人家帮忙的人”
“我去看看她”
他说着便要去,钱妈妈直叫住他,“你要去看也别走正门啊”
“怎么,歧视我?我既然都被放出来了,那便是无辜之身,怕什么?”
钱妈妈笑道:“毕竟小本生意,还是过几日这事儿淡下去之后,唐公子再走正门吧,今日先委屈你走后门吧”
萧溪棠无奈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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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瑢将宋澜送至靖国公府,离府上还有一条街的地方,有摆芍药花的地方,宋澜看着芍药花,想起他们一起去九霄山时包了一个卖花小姑娘全部的芍药花,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看她笑了起来,以为她喜欢,便问道:“这花怎么卖?”
摊老板道:“这花不卖,只能关扑”
宋澜真是见识到了,这兴朝无论男女老少皆爱关扑,只要是能关扑的买卖,宁可关扑也不正常去卖。
李景瑢道:“多少钱一关扑?”
“一文钱一次,扑到了花归客人,扑不到钱归我”
“那我便扑一朵”
宋澜拉着他胳膊道:“算了吧,别再一百文买一朵花了”
李景瑢道:“没事儿”
她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叫人菜瘾大。
然而这次李景瑢的表现却是让她刮目相看,老板问他猜纯还是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纯,结果老板打开手指的时候,躺在手心的钱币果真是纯。
宋澜只以为李景瑢是撞大运,便道:“一朵太单调,不如再扑一朵”
“好,那便再扑一朵”
老板将钱币一掷,然后握在手心里,李景瑢仍是毫不犹豫的道:“字”
老板打开手指的时候,发现果然是字,便道:“这位公子运气真好,这朵花也归你们了”
两次都猜中可能是运气好,但她突然回想起他们在金明池时关扑木瓜时总是在他处卡壳,一次可能是运气,次次都如此也不容易,就像考试能考零分的人,实则是有答一百分的能力的。
她突然意识到李景瑢的关扑能力可能并不是那么抓瞎,于是道:“两朵,显得有点少,还是再扑一朵吧”
“好,那便再扑一朵”,李景瑢又付了一文钱。
老板再次抛起硬币的时候,手臂迅速摆动,然后将钱币抓到手心里道:“这次是纯还是字”
老板这次的速度有些快,他思索了一会儿道:“纯”
老板一根一根的打开手指,当打开到中指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还是纯,老板无奈道:“愿赌服输,这位公子可不是一般的运气了,就算今天这花都归你扑了去,我也无话可说”
宋澜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自然不会让老板继续亏下去,笑道:“三朵够了,我们不扑了”
老板可算松了一口气。
他们离了摊位,快到靖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宋澜道:“其实你关扑是很厉害的吧”
“这个东西靠的是运气”
宋澜背身走到他前面,盯着他的眼睛道:“明明这对习武之人来说靠的是眼力,当我不知道吗”
他也不答,只把花放在她眼前,“花还要不要了”
“当然要了”,她伸手去接时,因背着走路,脚下好像踩到了个石块,重心一下子有些不稳,身子微微向后倾,李景瑢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腰,花格在他俩唇间,呼吸间都有芍药花的香气。
宋澜面色瞬间涨红,李景瑢的面色倒是没红,但耳朵却悄悄地出卖了他,红的似能滴血。
李景瑢将她扶好道:“下次别背着身走路了,四肢不协调的人容易摔倒”
本来好好一句关心人的话非说的这般别扭,宋澜只好哦了一声,“知道了”
李景瑢见她要回去了,想到她刚刚在金明池井边的失神,开口道:“得失宿命,天意安排,静随己心,漫随流水”
宋澜知道他在劝慰她,噗嗤一笑,“知道了知道了,快回府去办公吧”
他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忧戚之色散了,便道:“好”
转身向回走的时候,有人从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是宋澜,以为有什么事呢,回身之后见她笑眼盈盈,猝不及防的在他脸颊上飞快留下一吻,然后快步的跑回府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间放到鼻端轻嗅,似乎还带着芍药花的味道,在他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会心的微微上扬,原来被女子吻过的感觉是这种酥酥麻麻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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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溪棠从仙桥苑的后门上到了三楼,好在这里的客人都只关注自己怀中左拥右抱的那个,并不在意楼中的其他客人,他来的还算巧,这会儿月娘正好没有客人。
钟离月见他突然出现的时候,既诧异又欣喜,惊喜之后,又有一些慌乱。
萧溪棠也察觉到了,缘因是这屋内多了很多卷画轴,是以前不曾有的。
她起身道:“不知公子今日会来,屋内有些凌乱,还请莫要见怪”
“这是......?”
“这是我收集的一些字画,不知对公子有没有用?”
他神色一敛,道:“你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见萧溪棠神色生变,连忙道:“是我之前见公子被当做月下美人的通告被贴的遍地都是,还真以为公子便是月下美人了呢,也听闻,月下美人喜好字画,便私下里收集这些东西,以求能帮到公子”
“我若真是月下美人,你收集的这些字画,可还有拿给我看的机会?”
钟离月愣了一下,笑道:“公子说的也是,可是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这是我一定要做的事,但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嫌疑既已洗脱了,这字画也无看的必要,这不正在一点点收拾起来呢”
萧溪棠道:“既然都收集了一些,这东西本身也是赏心悦目的,若不饱一下眼福,岂不是辜负你这番心意”
钟离月笑道:“那我便一一展开,和公子一同观赏”
她一一展开的时候,桌上有一盆葡萄占地方,她便将它拿开,放到窗台处,萧溪棠见葡萄个大饱满,很是可口,便走过去要拿那葡萄。
钟离月余光瞥见,却道:“等等,那葡萄没洗,不干净”
萧溪棠道:“没事儿,我没那么娇气,用手帕擦擦便是”
钟离月却不应他,“这没洗过的果子不知道落有多少灰尘,还是洗一下再吃”,说着她便叫来朝云,让她快去洗完再端回来。
随后她道:“这丫头开始惫懒了,没洗过的果子我吃了也便罢了,可是却不能给公子这般吃的”
萧溪棠笑道:“我算是知道那些达官贵戚为何中意你了,如此体贴入微的佳人,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就数唐公子最知如何讨娘子们的欢心了”,她眼唇笑道。
“可是我始终不会讨那个人的欢心”,他突然有些落寞。
连带着钟离月也有些落寞,“那个人是......?”
“没谁,我们看画吧”,他迅速转移话题,然后指着桌面上的画道:“这陈松年的工笔画画的是相当不错啊”
“明暗高低远近,不似之似似之”
“还有这孟頫的水墨画也是栩栩如生”
“浓墨重彩,山清水秀,寥寥数笔,丹青自成”
萧溪棠欣喜道:“看来你对画作也很有研究”
“琴棋书画不敢说样样精通,但也是略知皮毛的”
“不输汴京城中一些徒有虚名的才女们”
“她们的眼界和气度自然不是我这等女子可比的,终究还是差的”,她摇摇头道。
萧溪棠却道:“美人最怕妄自菲薄......”,他还想宽慰几句,却听外面有响声道:“出事了,出事了”
萧溪棠刚想出去看看,却停住了脚步,他现在已经变得非常谨慎,不轻易步入突发之事。
钟离月道:“公子稍待片刻,我先出去看看”
而后她出去,见朝云也刚刚回来,问道:“怎么了?”
朝云道:“二楼的落菊和张相公死在了房中,是进去送吃食的芸香发现的,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钟离月看了眼萧溪棠,他也不知这是被那二人传染了还是怎么回事,竟是走哪儿都阎王附体,总有案子发生。
“去瞧瞧看”,他边走边道:“可有人报官了?”
朝云道:“有人报开封府了,不久官府就会来人的”
到了二楼的厢房,外面已经围了好些人,挤挤擦擦的,萧溪棠见这案发现场简直都要被破坏殆尽了,便老远叫钱妈妈来。
钱妈妈赶紧挤了过来道:“我的唐相公啊,你怎么又抛头露面了”
“我又不是姑娘家,抛头露面怎么了?”
“总是有些不方便的”,钱妈妈为难道。
“现在顾不得这些了,赶紧叫你院里的龟奴把房门口围起来,这样现场都被破坏了,待官府来的时候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钱妈妈扶额道:“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这秋月的风波刚过去没多久,这又起波澜,天杀的,还让不让我院里的姑娘做生意了,芳泽院的人估计要乐疯了”,她边嘟囔着边去布置。
萧溪棠并不往人群里凑,那间厢房的大门已开,他便站在另一侧的楼梯上,往里面看,多少能看见一男一女躺在桌子附近,酒杯打翻在地,二人的皮肤上有紫色的斑点,嘴角微有血迹,看样子是中毒而死。
屋内并不算凌乱,顶多是死者附近散落了酒杯和餐食,大概是倒地是碰到的。
钟离月也陪他站到这一侧,问道:“公子可发现什么了吗?”
他摇摇头,“只能大概判定是毒死的,那位张相公和落菊很熟吗?”
钟离月道:“算是熟客吧,不过我对落菊的事情也不太了解,平时来往的不算多”
“你在这能看清他们的脸吗?”萧溪棠比钟离月高了一头,她站在自己所站位置之下的台阶,按理说应该看不到房内的情况,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钟离月哦了一声,上了一阶道:“刚刚朝云说落菊房间内的是张相公,我与那张相公也是打过几次照面的,现在一瞧果真是他”
萧溪棠嗯了一声。
没多久,开封府的人便到了,李景瑢带队直奔现场,萧溪棠这时才走过去。
李景瑢见到他在,一开始神情诧异,而后又变得毫不意外道:“真是巧了能在这里遇到你,你不说是去报平安吗”,他瞧了一眼萧溪棠身后的人,“这便是你要报平安的人?”
萧溪棠抱臂环胸道:“怎么,我便不能与解语花一般的女子借酒消愁吗?”
“消什么愁?”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我三天不在兰兰身边,也轮不到你近水楼台”
一直十分冷峻的李景瑢,竟然破天荒的笑了,好似暗冷的辰星镀上了一层光华,他道:“不论是三天还是三年,是你的我夺不走,不是你的你也拿不回”
而后他又敛住笑意,“还有,兰兰这个称呼不太恰当,她有名字,你可以叫她的名字,也可以尊称她为郡主,但这般亲近的称呼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于理不合”
“看来你不知道啊”,萧溪棠扯了下嘴角。
“知道什么?”,李景瑢眉毛微皱。
他笑得狡黠,“没什么,这是我和她的秘密”,他故意加重最后两个字,就是想气一气李景瑢。
他倒是不上钩,“我没空探究你的秘密,别妨碍我办案便是”
这句话倒是气到了萧溪棠,“好啊,到时候可别指望我给你提供线索”
李景瑢不再理这个在他看来丝毫不成熟的成年人,而是叫来钱妈妈问道:“死的是什么人?”
“这位姑娘是我们这的红牌姑娘,名叫落菊”,她边说边拿手绢擦眼泪,“这位大人,你是不知道啊,培养一个红牌姑娘得从小就教她歌舞诗词,花费可是不菲呢”
她边抹泪边打量李景瑢,“诶,这位大人英俊不凡,好生眼熟,上次秋月的案子好像也是您办理的”
“你是说魏衙内的那个案子,的确是我办的”
“也不知道秋月那丫头判没判刑,真是想不开,好端端的干嘛要去害人”
“行了,别扯远了,除了落菊,这具男尸的身份是何人?”
钱妈妈一甩手绢,“哦,他啊,他是张氏绸缎庄的张少爷,是我们这的常客”
“他二人关系如何,可有矛盾?”
“这张公子可中意落菊了,来我们这除了落菊不在的时候,要么都不找别的姑娘,给落菊花钱也大方,落菊可哄着张公子呢”
他进了房间,仔细搜查这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倒是别无疑处,唯有桌上的酒食有下毒的可能,他抽出平日检验用的银针,一一检验餐桌上及掉落在地上的食物。
检验的时候,萧溪棠便在门口看着,身后有一点骚乱,有一男子道:“月娘,你今日不是在的吗,钱妈妈怎么骗我说你不在呢,要不我也不能去找红霞,你可不要怪我移情啊”
钟离月急忙要挣开那人的手道:“你在说什么啊,你喝多了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那男子似乎喝醉了,用力的捏着钟离月的手腕道:“我管这是什么时候,我就要和你好”
“你放开我”,月娘甩着他的手却甩不开。
“她都说叫你放手了”,萧溪棠冷喝一声,轻轻一握那人的手腕,并向后掰,那人的手臂便已翻折了很大的角度,疼的他直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