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片刻,体力稍复,天元与云芸再次开始寻找可能的出路。
他们将这偌大的地宫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每一块石砖都仔细敲击,每一尊金刚石像都上下摸索,甚至检查了那四条粗大的锁链,除了进来时的那个高悬的洞口,再也找不到任何类似出口的通道或机关。这里就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囚笼,只进不出。
若想原路返回,那洞口之外潜伏的恐怖水怪,无疑是条绝路。
“天元哥哥,怎么办?我们好像……真的被彻底困死在这里了。”云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脸上写满了沮丧。
天元面色凝重,他推测梵宗当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恐怕在建造这处封印之地时,就根本没打算留任何后路。外面的水怪或许本就是守护此地的“门卫”之一。
长时间的搜寻和紧绷的神经让两人都疲惫不堪。
“看来短时间内是找不到出路了。”天元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云芸,你先睡一会儿,养足精神,我们才能继续想办法。”
“嗯……”云芸乖巧地点点头,巨大的困意袭来,她靠着冰冷的石柱,很快便沉沉睡去。
见她睡熟,天元盘膝坐下,闭目凝神。他决定冒险一试——元神出窍,探查那具最可疑的石棺内部,或许能找到一丝线索。
然而,当他无形的元神试图穿透石棺时,却感受到一股强大无匹、冰冷死寂的封印之力,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将他的神识毫不留情地弹开!
“好厉害的封印!”天元心中骇然,只得将元神归位,“看来还是小瞧了梵宗的手段。”
连元神都无法窥探,天元是真的有些无计可施了。巨大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加之元神出窍的消耗,他确认周围暂时没有即时危险后,也靠着石柱,沉沉睡去。
但他并不知道,在他陷入沉睡后不久,地宫内发生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只见那悬于空中的古老石棺,棺盖与棺体的缝隙处,竟开始丝丝缕缕地渗出*暗红色的血雾*!
这血雾并不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缓缓凝聚成一团模糊不清、不断扭曲变幻的人形轮廓。它无声地飘浮着,如同一个幽灵,先是缓缓飘到熟睡的云芸身边,围绕着她娇小的身体转了几圈,仿佛在仔细嗅探、观察。
随后,它又飘到天元身前,同样缭绕数周,甚至有一缕雾气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眉心识海,最终却又缩了回去。
完成这一切后,那团血雾飘回半空,悬在那里,似乎在“审视”着下方两个闯入它领域的生灵,雾气翻滚,流露出一种古老而复杂的意念——有疑惑,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渴望?
片刻后,血雾倏地收回,没入石棺之内,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地宫再次恢复死寂,只有石柱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两个对此一无所知的沉睡者。
…
不知过了多久,天元自行醒来。地宫内无日月,他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见云芸还在熟睡,他便独自起身,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再次搜寻。
结果依旧令人失望。他最终又回到了那个高悬的洞口,凝神感知,洞外那股令人心悸的庞大压迫感有增无减。
“这种压迫感……当时我们能逃进来,简直是侥幸中的侥幸。”天元心有余悸,“原路返回,绝无可能。”
此时,云芸也醒了,循着动静爬了上来。
“哇!好……好可怕的感觉!”她也被洞口另一端传来的气息吓得小脸发白,“天元哥哥,对面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一个长着可怕触手的巨大水怪,我没看清全貌,但绝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天元摇头,语气沉重,“这条路,走不通了。”
两人无奈地回到石棺下方,情绪都有些低落。
“天元哥哥,我们……会不会永远被困死在这里?”云芸的声音带着哭腔。
天元看着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试图安慰:“别怕,你不是还有丁玲姑娘给的‘破界符’吗?关键时刻它能救你出去。”
“可是……”云芸握紧了手中的玉符,小脸皱了起来,“我只有一张呀!而且这是小玲姐特意为我做的,只能把我一个人传送到她身边,没办法给天元哥哥你用啊!”她抬起头,眼神异常认真和坚定。
“不行!我们是队友!我怎么能自己一个人逃走,把你丢在这里呢?既然是队友,就应该同生共死!”
天元闻言,不由得一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随即又化为无奈的叹息。
在这个弱肉强食、利益至上的修真界,这种“同生共死”的天真誓言,听起来如此珍贵,却又如此……脆弱和不切实际。他将云芸这话归因于她被过度保护、未曾见识过世间真正的残酷。
但他不忍心戳破这份难得的赤子之心,于是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嗯,你说的对,我们是朋友,理应同舟共济。”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句看似安抚的承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以怎样深刻甚至惨烈的方式应验。(当然,此乃后话。)
眼下,如何逃脱这绝境才是首要问题。
“天元哥哥,你说……玲珑姐姐和祝大哥他们,会想办法来找我们吗?”云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他们能安全逃脱那片毒雾已是万幸。”天元理性地分析,“而且我们坠入机关,此地如此隐秘,他们恐怕很难找到。”
“哦……”云芸失落地低下头,坐在地上,抱着膝盖。
暂时无计可施,天元便在她身边坐下,趁此机会,旁敲侧击地询问起她的身世背景。
从云芸断断续续、天真烂漫的叙述中,天元大致拼凑出了她的成长环境:她自幼生活在比皇宫还要宏伟的归梦楼内宅深处,几乎与世隔绝。
丁玲既是她的护卫,更是实际抚养她长大的人,情同母女。十年间,她仅见过亲生母亲三次,每次相聚都短暂而疏离。母亲的身份在归梦楼内似乎是个禁忌,无人敢提及,连丁玲也讳莫如深。
对于父亲,她更是一无所知,母亲只告诉她“有母亲守护就够了”。
天元听着,心中对云芸多了几分怜惜。他曾羡慕那些生于豪门的子弟,如今看来,锦衣玉食的背后,或许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孤独与束缚。
云芸也好奇地问起天元的来历,天元依旧用那套“偏远山村、药铺学徒、向往修仙”的说辞应对。云芸听得认真,丝毫没有怀疑,全然信任的模样让天元既感动又有些愧疚。
“云芸,”天元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你年纪小,经历的事情还少。要记住,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人心难测。不要轻易完全相信陌生人,哪怕是看似熟悉的朋友,在巨大的利益或危机面前,也可能会做出意想不到的选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嗯嗯,我知道的!小玲姐也经常这么告诉我!”云芸用力点头,一副“我记住了”的样子。
天元看着她这副模样,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哪里是明白了,分明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光是知道不行,要真正记在心里,时刻警惕!”
云芸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两声:“我真的知道啦!”
天元不再多言。有些道理,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挫败与背叛,才能真正刻骨铭心。
“云芸,”他站起身,“我要打坐入定几个时辰,尝试放空心神,看能否感应到一丝此地气机流转的破绽,或是想出别的办法。你就再仔细查看一下四周,特别是那些金刚石像和铁链,看看有没有我们之前遗漏的特别之处。”
“嗯嗯,好的!交给我吧!”云芸也跳了起来,重新打起精神,开始新一轮的探索。
而天元则闭目盘坐,心神逐渐沉静下来。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即将完全入定之际,那石棺之上,又有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雾气,悄然逸出,如同狡猾的毒蛇,无声地缭绕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