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清那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配上他语出惊人的内容，吓得云芸“噌”地后退一步，瞬间摆出防御姿势，小脸上写满了警惕，活像一只受了惊炸毛的小猫。
“好啦好啦~”尚云清见状，故意拉长了语调，摆摆手，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更浓了。
“放一百个心，老夫我啊，对夺舍你这小丫头片子的身子没半点兴趣。再说了，就算我真有那心，现在也没那力啊！”
云芸显然不信，杏眼圆睁：“骗人！你刚才那么厉害，我连你的衣角都摸不到！”
“嘿，打不到我和能不能灭掉你的魂，那是两码事！”尚云清优哉游哉地解释，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
“我能轻松进到你识海里，是因为老夫我神魂本质够强，位格高。但就像猛虎进了铁笼子，它再厉害，也咬不破那铁栏杆不是？你这具身体就是你的铁笼子，在这里，你的魂魄有主场优势，我想强行抹掉你，难如登天，搞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这种亏本买卖，我尚云清可不干。”
“那你费劲巴拉地钻到我身体里，就是为了……唠嗑？”云芸的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表情夸张得仿佛听到了“太阳是方的”这种离谱言论。
“诶！答对啦！”尚云清打了个响指，虽然元神状态没声音，但动作很到位，“就是唠家常！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啊——？”云芸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彻底懵了。这老爷爷的思路，也太清奇了吧？
“怎么？”尚云清故意歪着头，一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
“不行吗？老夫我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破棺材里，不知道多少万年了！连个说话的活物都没有，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连怎么说话都要忘了！本以为会就这么孤零零地魂飞魄散，连句遗言都没机会留……”
他的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和寂寥，但下一秒又变得眉飞色舞：“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天爷居然把你们俩给送来了！啧啧，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呃，不对，准确地说，是上苍眷顾，特意把你们送到我面前解闷儿的！嗯…还是不对，最最准确的是——感谢天感谢地，主要是把你这个小话痨……哦不，是小可爱送到了我面前！哈哈！”
看着眼前这个一会儿深沉一会儿跳脱、絮絮叨叨像个老小孩的元神老爷子，云芸原本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了些。她撇撇嘴，没等尚云清继续发挥，直接打断了他的即兴演讲。
“好吧好吧，我大概明白了！”她故作老成地抱起胳膊，小脑袋一扬。
“哦？”尚云清挑眉，来了兴趣，“你明白什么了？”他还没开始忽悠呢，这小丫头就懂了？
只见云芸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模样，指着尚云清（的元神）：“你嘛，不就是被关在这个石棺里的大魔头，现在眼看就要油尽灯枯了嘛！然后呢，你心有不甘，怕自己死了没人记得，变成孤魂野鬼没法投胎，所以临死前想抓个人听你唠叨唠叨遗言，对不对？我说得没错吧？”
……
空气安静了一瞬。
“额……”尚云清好像被这话噎了一下，元神的光晕都似乎波动了两下。
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像是忽然找到话题般强行转移：“那个……我之前听你和那个叫天元的小子聊天，你好像才十岁是吧？”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唏嘘感慨，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怀念：“唉，真是年少啊……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那已经是名震一方、叱咤风云的人物了……”
云芸才不管他当年的风光史，捕捉到关键信息，立刻惊呼：“啊？我和天元哥哥说的话，你全都听到啦？”
“那是自然~”尚云清立刻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腔调，“在这片封印之地，只要我想，没什么能逃过我的感知。”
他似乎觉得说得太绝对，又补充道：“不过嘛，被关押的这漫长岁月里，除了你们，前前后后也就来过两批人。”
“在我们之前还有人进来过？”云芸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们也是不小心掉进来的吗？”
“不小心？呵呵……”尚云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带着几分嘲讽。
“他们可不是什么误入此地的幸运儿或倒霉蛋。那是专门冲着我来的！带着明确的目的，何来‘不小心’一说？”
他语气转冷：“再者，你以为这地方是街边的茶馆，谁想进就能进？洞口守着的那只‘冥水玄煞兽’，实力堪比归虚、宙宇境界的强者，你们俩能毫发无伤地闯进来，简直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在云芸（和外界天元的方向）意味深长地扫了扫：“当然，也不能全归结于运气。毕竟你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些……嗯，特别之处。”
他似乎不想深谈这个话题，话锋一转：“算了，这些暂且不提，还是先说说咱们俩之间的事吧！”
“咱们俩的事？”云芸立刻又警觉起来，再次摆开架势，“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打我身体的主意，想夺舍对不对？”
尚云清背负双手，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尽管在别人识海里这姿势有点怪），悠悠道：“都说了，莫说我夺不了，就算真能夺舍成功，想我尚云清一世英雄，顶天立地，岂会用一个小女娃的身体苟延残喘、重活一世？那不成老变态了？”
他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许不屑：“你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就算真要挑一具身体，那也得选天元那小子的才够劲嘛！”
“对哦！”云芸像是突然被点醒，“刚才天元哥哥在打坐，毫无防备，你为什么不进到他的身体里去呢？他的身体不是更好？”
“进他的身体？”尚云清的音调陡然升高，带着一丝后怕似的夸张，“我要是刚才真钻进他体内，现在你恐怕已经可以给我烧纸钱了！老夫我直接就魂飞魄散、彻底玩完了！”
“为什么？”云芸不解。
“为什么？”尚云清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就是我一开始想提醒你的——你的那位天元哥哥，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更不是什么纯良无害的小白兔！”
听到他又开始说天元的坏话，云芸的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了，没好气地哼道：“哼！随便你怎么说，我才不信呢！你是个大魔头，最会挑拨离间了！”
“小丫头啊小丫头，”尚云清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从小被保护在深闺之中，锦衣玉食，没见过人心险恶，不知世道复杂。不过没关系，今日你我有缘在此相遇，或许是天意。在我这缕残魂彻底消散于天地之前，我愿意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免得带进棺材里……哦，虽然我已经在棺材里了。”
“好哇好哇！”云芸只当他是又在开玩笑，顺着他话头，故意用激将法，“说话算话哦！谁耍赖谁是小狗！”
她本以为尚云清会继续插科打诨，没想到对方闻言，非但不气，反而像是中了头彩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小丫头，还敢将我的军？好！很好！一言为定！咱们可以立下血誓为证！”
“血誓？”云芸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
血誓的威力和残酷，她是知道的。
那是以自身血脉或神魂为引发出的至高誓言，一旦成立，若有违背，必将遭受极其可怕的反噬，痛苦万分，甚至可能血脉枯竭、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这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
看到云芸脸上露出的怯意和犹豫，尚云清反而上前一步，气势逼人：“你怕什么？这次血誓，是我单方面起誓向你承诺传授功法，又不需要你承诺什么。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云芸被他的气势逼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小脸上满是困惑和警惕：“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好处？”尚云清沉吟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缥缈和自嘲。
“嗯……对我而言，或许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吧。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不甘心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就此失传，不甘心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湮灭。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免得死后怨气太重，真变成孤魂野鬼缠着你呀~”
他的语气带着半真半假的调侃，但云芸却听出了一丝深藏的无奈与悲凉。不过，她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小声嘟囔道：“我……我要先问问天元哥哥的意见。”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炸药桶，尚云清顿时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地吼道：“欸！你个小丫头片子！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个天元小子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就是不信呢？你这脑子怎么就像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呢！”
被他这么一吼，云芸反倒被激起了脾气，不仅没害怕，反而挺起小胸膛，上前一步，大声反驳道：“那你倒是说清楚啊！天元哥哥他怎么就不是好人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拿出证据来！”
“这……那个……”云芸这直球一击，反倒把尚云清给问得噎住了，一时语塞。他之前光顾着说结论，确实没详细解释原因。
尚云清的元神光晕波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整理思绪。过了片刻，他才缓了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好吧，既然你非要问个明白，老夫就跟你说道说道。”
“你们组队才没多久吧？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时间，对不对？”
“是的。”云芸点头。
“那天元是不是告诉你们，他毫无修为，只是个普通人？”
“嗯，”云芸再次点头，“天元哥哥说他是散修，还没正式开始修行，这次来就是想找机会加入修仙门派的。”
“他骗了你们！”尚云清斩钉截铁地说。
“他绝非毫无修为的凡人！他不仅拥有极其深厚的修行根基，更是个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单论资质之逆天，恐怕连你这小丫头都比不上他！”
“你胡说！”云芸立刻大声反驳，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
“天元哥哥要是隐藏了修为，绝对逃不过丁玲姐姐的感知！丁玲姐亲口跟我说过，她仔细探查过，天元哥哥体内确实没有灵力波动，就是个普通人！”
“他体内没有寻常修士的灵力波动，这一点确实不假。”尚云清并未否认这一点。
但他话锋一转：“但是，没有灵力波动，不代表他没有修行根基！他的体魄被打磨得异常强韧，远超同辈炼体士，更重要的是——他的神魂之力，已经修炼到了大圆满的境界，甚至可以做到元神出窍，就像老夫我现在这样！”
他看着云芸震惊的小脸，继续说道：“这正是我刚才所说的，如果我刚才选择侵入他的身体，而不是你的。以他那大圆满境界的实体神魂，再加上他自身身体的主场加持，他完全有可能将我的这缕元神反手镇压在他的识海之内，甚至慢慢磨灭诛杀！那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十死无生！”
“而且，”尚云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锐利，“他告诉你的，他在打坐冥想寻找出路？那也是骗你的。刚才他根本不是在打坐，而是神魂悄然离体，试图去探查洞口那只‘冥水玄煞兽’的虚实！他只是没料到，石棺内的我还能有一缕神魂突破封印，并且突然对你发难而已。”
一连串的爆料，让云芸的小脑袋瓜有点转不过弯来，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难以消化。
尚云清趁热打铁，发出灵魂拷问：“小丫头，你再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武者，没有丝毫保命底牌，他凭什么敢跟着你们这群修士来闯这等凶险万分的上古遗迹？难道就凭他胆子比天大吗？”
“再者，以你化极境巅峰的修为，一路行来都感觉危机重重、力有不逮。他一个‘凡人’，在保护着你的情况下，又是如何安然无恙地将你带到这连归虚、宙宇境大能都难以深入的核心之地的？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我……”
云芸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已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来反驳。
她回想起一路上的种种，天元的表现确实有时冷静得过分，应对危险时也总有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之前她没多想，只觉得是天元哥哥性格沉稳，可现在被尚云清一点破，种种疑点瞬间浮上心头。
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不愿意相信待自己温柔体贴的天元哥哥会欺骗大家，另一方面又觉得尚云清的话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看着云芸陷入沉思和挣扎的模样，尚云清的元神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带着几分得逞意味的笑容。挑拨离间的种子，已经成功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