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顶层密室。

　　厚重的紫檀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窗外是东京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却丝毫照不进这间弥漫着沉水香与冰冷杀意的房间。

　　橘政宗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被窗外的霓虹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却显得异常孤寂和……扭曲。

　　他手中端着一杯清茶，茶汤碧绿，热气袅袅，本该是静心养性的雅物。

　　然而，此刻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死死扣着杯壁，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如同蚯蚓般在手背上蜿蜒凸起。

　　茶杯在微微颤抖，碧绿的茶汤在杯沿不安地晃动，随时可能倾泻而出。

　　“路明非……楚子航……凯撒·加图索……”低沉的声音从橘政宗的喉咙里滚出，不再是平日里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而是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哑与刻骨的怨毒，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竟然……都没死？！”

　　他猛地转过身，将手中的茶杯狠狠贯在地上！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昂贵的白瓷茶具瞬间粉身碎骨，碧绿的茶汤混杂着茶叶，如同污秽的血液般溅满了光洁的深色地板，也溅湿了他和服的下摆。

　　他却浑然不觉，胸口剧烈起伏，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燃烧着骇人的黄金瞳，瞳孔深处是翻腾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迪里雅斯特号明明在核爆中心！极渊之下！那种程度的爆炸和冲击，就算是龙王也要脱层皮！他们凭什么能活下来？！”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质疑，“路明非……我就说堂堂S级怎么会没有言灵，玩我呢！在报告上和我说路明非是个白痴还和我说路明非没有言灵！”

　　橘政宗急促地喘息着，如同困兽。精心策划的局，耗费了无数心血，甚至不惜动用核装置来“净化”极渊，同时将这三个最大的变数、可能阻碍他迎接“神”的绊脚石彻底抹除！

　　他本以为万无一失，那剧烈的爆炸和随之而来的死侍群足以将一切痕迹抹平。

　　他甚至“仁慈”地没有在核爆前就动用“天羽羽斩”将他们彻底斩灭在深潜器里——一方面是为了不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另一方面，也是存着几分让他们在极致的绝望中化为灰烬的“观赏”心态。

　　在他看来，那是注定的结局，是命运对他计划的完美注脚。

　　可结果呢？！

　　这三个家伙不仅没死，还被源稚生和绘梨衣那个不听话的“兵器”亲自从地狱门口捞了回来！现在就在他源氏重工的地盘上，接受着最好的治疗！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是对他橘政宗，对赫尔佐格博士毕生心血的赤裸裸的嘲弄和侮辱！

　　“废物！都是废物！”橘政宗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坚硬的红木书桌上！沉闷的巨响中，厚实的桌面竟硬生生被砸出了一个凹坑，木屑飞溅！“核爆是废物！死侍群更是废物中的废物！连三个半死不活的小鬼都解决不了！源稚生更是个心慈手软的大废物！”

　　他恨！恨那该死的意外！恨路明非那如同蟑螂般顽强的生命力！更恨自己那一刻的“仁慈”！如果……如果当时在迪里雅斯特号下潜到极限，即将接触“神”的封印时，他就果断启动“天羽羽斩”……

　　“天羽羽斩……天羽羽斩……”橘政宗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懊悔的光芒，“我本该启动它的！我本该在那一刻，就用这斩裂高天原的神剑，将他们连同那碍事的深潜器一起，彻底斩成宇宙的尘埃！永绝后患！”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深海的极暗之处，代表人类炼金术巅峰的灭世刀光无声亮起，如同创世之初分离光暗的伟力，轻易地撕裂迪里雅斯特号的合金外壳，将里面三个挣扎的灵魂连同他们承载的变数一起，彻底湮灭！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最彻底的净化！

　　可就是那一瞬间的犹豫，或者说，是对核爆威力的绝对信任和对死侍群“补刀”的依赖，让他错过了最佳时机！他以为那是万无一失的双重保险，结果却成了最大的漏洞！

　　“绘梨衣……”橘政宗的恨意转移到了那个他亲手打造的“兵器”身上，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感知到路明非的气息，就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不顾辐射，不顾危险……她的力量是用来完成最终进化的！不是为了救那个废物路明非！”

　　绘梨衣对路明非那莫名其妙的亲近和依赖，在橘政宗眼中，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沾染上了无法祛除的污渍，令他恶心又愤怒。这种“兵器”不该有感情，不该有自我意识！她只需要服从命令，完成最后的献祭！

　　“源稚生……我的好儿子……”橘政宗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扭曲、冰冷到极致的笑容，带着浓浓的嘲讽，“你倒是‘情深义重’啊！为了那几个外人，连绘梨衣都敢往辐射海里带！你拼死拼活救回来的，是将来会葬送你、葬送整个蛇岐八家、甚至可能葬送我伟大计划的祸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怒。黄金瞳中的火焰渐渐收敛，但那冰冷的杀意却沉淀下来，如同万年寒冰，更加刺骨。他走到书桌旁，看着桌面上那个被他砸出的凹坑，眼神阴晴不定。

　　“没死……也好。”一个更加阴毒、更加冷酷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既然核爆和死侍没能解决你们，那就让你们……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重重楼宇，看到了医务室里那三个正在恢复的“祸根”。

　　“路明非……你的生命力，你的言灵秘密……或许比我想象的更有挖掘的价值。在迎接‘神’的盛大仪式上，‘皇’级的祭品、拥有灭世言灵的‘容器’，再加上你们这三个来自卡塞尔学院的‘意外变量’……用你们的血与魂作为祭坛上最华美的点缀，想必能让‘神’的苏醒，更加完美，更加……不可阻挡！”

　　橘政宗缓缓整理了一下被茶水溅湿、略显凌乱的和服袖口，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和儒雅、令人信赖的长者面具。

　　只是那面具之下，眼神深处翻滚的，是比极渊更深沉的黑暗和贪婪。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通知医疗部，务必全力救治三位贵客。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护理。他们是蛇岐八家最尊贵的盟友，是我们的……‘重要资产’。”

　　放下电话，橘政宗走到破碎的茶杯和污渍前，用穿着白袜的脚，缓缓地、用力地碾过那些碎片和茶叶，仿佛在碾碎他计划中那些碍眼的“意外”。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好好养伤吧，小老鼠们。等你们‘痊愈’之后……你们价值被彻底榨干，然后为我的‘神’献上一切的……美妙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