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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嘉靖皇帝,严氏父子

问道通玄录 极致至神 5535 2024-11-12 08:38

  嘉靖二十七年冬,大雪封京。

  紫禁城的雪,下得凛冽而寂静,鹅毛大雪无声地覆盖了朱墙琉璃瓦,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城,裹上了一层冰冷的银白。

  乾清宫西侧的修道精舍,却与宫外的肃杀截然不同——舍内香气袅袅,沉水香的醇厚与道家符纸的清苦交织,氤氲在暖阁之中,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喧嚣。

  精舍之内,仅设一张紫檀木长案,案上置着道磬、罗盘、桃木剑,还有几卷泛黄的道家典籍。长案前的蒲团上,坐着一道高瘦的身影,正是大明朝的天子,朱厚熜。

  他年过半百,身着一袭月白色轻绸宽袍,衣料华贵却不张扬,领口绣着暗纹太极图,腰间束着素色道髻,乌黑的胡须垂至胸前,随风微动,乍一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全然不似一位久居深宫、权倾天下的帝王。可唯有那双紧闭的眼眸,藏着深不可测的锋芒,即便闭目养神,周身也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压,那是九五之尊沉淀数十年的龙威,冰冷而窒息。

  此时正值寒冬,宫外狂风呼啸,卷着雪花,从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落在冰冷的金砖地上,瞬间融化成水。朱厚熜身形单薄,却未曾添一件厚衣,甚至连案旁的暖炉,都被他命人撤去——他笃信自己是仙君下凡,身负异于常人的仙体,这般风雪酷寒,非但不能伤他,反而能涤荡心神,让他在这狭小的精舍中,获得极致的精神满足,更易窥探天道,求得长生。

  精舍之外的大殿,却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身着深灰色蟒纹宦官服,躬身立于殿中,神色谦卑却眼神警惕。他身前,两名钦天监官员匍匐在地,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人是从八品钦天监主簿,中年模样,面色蜡黄,双手死死攥着朝服下摆;另一人是从七品冬三季灵台郎,年轻些,却已吓得浑身发抖,额头的冷汗混着雪水,滴在金砖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钦天监对于此次月蚀异象,作何解释。”

  陈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宦官特有的尖细与阴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落在两名官员耳中,却不啻于惊雷。他是皇帝最亲信的太监,掌管批红大权,此刻不过是替精舍内的帝王传问,可那语气中的威压,已然让两名小官魂飞魄散。

  钦天监主簿深吸一口气,顶着浑身的寒意与恐惧,叩首在地,声音战战兢兢,却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微臣……微臣冒死进言,天生异象,月蚀遮天,乃有煞星冲犯帝位之兆!若不除此煞星,恐天下动荡,大明基业……危矣!”

  “煞星冲帝”四个字,如同一颗巨石,砸在寂静的大殿之中。

  陈洪的身子猛地一僵,脸上的谦卑瞬间凝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跟随朱厚熜数十年,最是清楚这位帝王的性子——沉迷修道,却又多疑到了骨子里,既信天道示警,又容不得任何人冒犯他的龙威与统治。这话若是传进精舍,若是触了龙鳞,别说这两名钦天监官员,就连他这个传声的太监,都可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陈洪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追问半句,只是躬身立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大气不敢出。

  而精舍内的朱厚熜,在听到“煞星冲犯帝位”的瞬间,原本微垂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极为锐利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深处,似有寒星流转,既有道家修士的清冷,又有帝王的阴鸷与多疑。目光透过精舍与大殿相隔的薄纱,落在匍匐在地的两名官员身上,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却让那两名官员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气息,如泰山压顶般扑面而来,压得他们胸口发闷,几乎窒息,原本就低着的头,愈发埋得深,恨不得钻进金砖缝里。

  大殿之内,寂静得可闻针落。风雪拍打窗棂的声音,此刻竟显得格外刺耳,夹杂着两名官员压抑的喘息声,构成了一曲令人心悸的宫阙寒歌。

  片刻后,朱厚熜缓缓起身,月白色的道袍在暖香中轻轻晃动,他迈着缓慢而沉稳的步伐,走出了精舍。

  他身形高瘦,却身姿挺拔,每一步落下,都似踩在众人的心尖上。那双锐利的眼眸,缓缓扫过两名钦天监官员,声音抑扬顿挫,不高,却字字带着龙威,穿透了大殿的寂静,落在每个人耳中:“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总有那般乱臣贼子,唯恐天下不安,妄图兴风作浪,觊觎朕的江山,觊觎大明的基业。”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殿外漫天飞雪,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又带着几分绝对的自信:“朕乃上天授命,仙君下凡,执掌大明江山。朕相信,天不亡朕,太祖皇帝创下的基业,必将千秋万代,绵延不绝。”

  “上天既然示警,有煞星冒犯朕威,扰乱天道秩序,”朱厚熜的目光重新落回两名官员身上,语气陡然转冷,“你二人既掌天象观测、吉凶占定之职,可知此煞星,位于何方,身处何位,是朝中重臣,还是外镇藩王?如实讲来,若有半分隐瞒,定斩不饶!”

  最后的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向两名官员。

  他们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能亲眼见到这位数十年不上朝的帝王,究竟是荣幸,还是灭顶之灾?此事干系重大,牵扯朝堂根基,涉及人命无数,稍有不慎,便是株连九族的无妄之灾。

  钦天监主簿浑身颤抖,牙齿打颤,却不敢有半分迟疑,再次叩首,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清晰:“回禀圣上……此煞星能引动月蚀异象,惊动圣心,其命格之强,势力之大,必是朝廷三公,或是外镇藩王……只是……只是臣等道行浅薄,窥不透天机全貌,无法确定具体何人,未能为陛下解忧,还请陛下恕罪!”

  他不敢妄言,也不敢胡乱指认——朝中重臣,个个权倾一方,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唯有将范围扩大,将责任推给“道行浅薄”,方能勉强自保。

  朱厚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周身的气压,却越来越低,冰冷的寒意,比宫外的风雪还要凛冽。他本性多疑,即便沉迷修道,醉心长生,也从未放松过对朝堂的掌控。钦天监主簿的话,看似没有答案,却恰好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近来朝堂之上,夏言恃宠而骄,自视甚高,屡次反对他修道,甚至暗中培植势力,早已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在大殿内缓缓徘徊,月白色的道袍扫过冰冷的金砖,留下淡淡的痕迹。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蟠龙藻井,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阴狠,似是在与上天对话,又似是在自我决断:“非得让朕斩尽杀绝,才能稳固这江山,才能清净修道,求得长生吗……”

  他心中早已定下人选,夏言,便是那所谓的“煞星”。可他不愿背负“滥杀功臣”的骂名,不愿让天下人说他昏庸无道——他要的,是名正言顺,是借天道之名,除心头之患,既清除异己,又能彰显他“顺天应人”的帝王之道。

  沉思片刻,朱厚熜似是犯了头痛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神色露出几分为难,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朝两名官员挥了挥手:“尔等暂且退下吧。此事,容朕再与上天沟通,另行决断。”

  两名官员如蒙大赦,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连忙叩首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在大殿中回荡。他们小心翼翼地起身,躬身倒退着走出大殿,连脚步都不敢放重,生怕惹得帝王反悔,直到走出乾清宫大门,被风雪一吹,才发现后背的朝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见二人退去,朱厚熜脸上的为难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陈洪,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陈洪,连夜宣严嵩入宫觐见。”

  “奴才遵旨。”陈洪躬身领命,心中瞬间了然——陛下要动夏言了,而严嵩,便是陛下选中的那柄刀。

  夜色更深,风雪更烈。

  京城东南隅,严府之内,却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与宫中的压抑肃杀不同,严府的暖阁之中,烧着熊熊炭火,酒香、肉香交织,透着一股奢靡的气息。

  年近七旬的严嵩,正坐在镜前,由仆人伺候着改换朝服。他身形高瘦,眉目疏疏,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眼神明亮,闪烁着野心与算计的光芒。身上那件一二品官员才能穿的鲜衣红袍,衬得他虽年迈,却依旧气度不凡,只是那眼角的阴翳,暴露了他深藏多年的隐忍与狠辣。

  侍立在他身前的,是他的儿子,严世藩。

  严世藩三十五六岁,身着锦衣华服,肥头大耳,瞎了一只眼睛,脸上却满是得意之色,眼神狠辣而张扬。他看着父亲换上红袍,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急切,难掩心中的狂喜:“父亲,皇上连夜召您入宫,定是为了今夜的月蚀异象之事!这一天,我们父子终于熬出头了!夏言那老家伙,总算是要栽在我们手上了!只要扳倒了他,这朝堂之上,便是我们父子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之时!”

  严世藩向来奸猾机灵,善于揣摩人心,这些年来,跟着父亲在官场蛰伏,早已憋坏了,如今眼见着扳倒夏言的机会就在眼前,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可他话音刚落,严嵩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翳冰冷,猛地转头,目光死死盯着严世藩。

  空气,瞬间凝固。

  严世藩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这般眼神,意味着他说错了话,触怒了父亲。

  “伴君如伴虎,天心难测。”严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训斥,几分警告,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严世藩心上,“我们父子能有今日,能从一介寒门,爬到如今的位置,靠的不是狂妄,不是急躁,而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待发,是藏锋守拙,是读懂圣心,顺势而为。”

  他抬手,指尖抚过红袍上的补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夏言是皇上的宠臣,是内阁首辅。这些年来,他数次被罢黜,却又屡次被圣上召回,重新启用,权倾朝野。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离不开他,至少,目前还离不开他。”

  严世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地低下头,低声答道:“这……这说明皇上离不开他。”

  “明白就好。”严嵩忽然笑了,那笑容狡黠而阴狠,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一股老谋深算的得意,“可这一次,不一样了。天生异象,月蚀示警,皇上本就多疑,又沉迷修道,深信天道轮回。夏言自视甚高,耿直倔强,屡次反对皇上修道,又恃宠而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早已失了圣心。”

  他缓缓起身,走到暖阁的窗边,望着窗外漫天飞雪,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那老家伙即便能力出众,颇得圣心,可这一次,老夫此次入宫,便是他的催命刀。打蛇打七寸,必求一招毙命,绝不给她翻身的机会。”

  “仇鸾的弹劾信,早已备好。”严嵩转过身,语气冰冷而坚定,“帝王之心,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皇上需要一个借口,一个顺应天道、清除异己的借口,来稳固人心,来彰显他的龙威。老夫入宫,不过是顺水推舟,迎合圣意,给皇上递上这柄刀,替皇上背负骂名,也替我们父子,扫清爬上权力巅峰的最后一道拦路石。”

  严嵩在官场蛰伏了半生,看透了人心,更看透了朱厚熜的性子——这位帝王,看似沉迷修道,不问政事,实则心思深沉,手腕狠辣,他要的不是忠臣,不是能臣,而是听话的狗,是能替他办事、替他背锅,却又不敢反噬主人的狗。夏言有本事,却太骄傲,太自以为是,把自己当成了江山的主人,而非帝王的臣子,这,便是他的死穴。

  而他严嵩,恰恰懂得收敛锋芒,懂得谄媚逢迎,懂得如何做一柄让帝王放心使用的刀。

  暖阁之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严嵩父子眼中的寒意与野心。他们深知,今夜的入宫,便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便是权倾朝野,呼风唤雨;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株连九族。可他们别无选择,也不愿选择——权力的诱惑,早已让他们迷失了心智,也让他们成为了墟暗中滋生的恶念之一,滋养着那即将冲破封印的魔气。

  不多时,陈洪带着宫中的使者抵达严府,严嵩父子一番打点,送走使者后,严嵩整理好红袍,神色平静,眼底却藏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父亲,儿子在府中等您的好消息!”严世藩躬身相送,语气中满是期待。

  严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严府,登上了宫中前来迎接的车舆。车舆缓缓驶动,穿过漫天飞雪,驶向那座金碧辉煌却又冰冷刺骨的紫禁城,驶向那场决定朝堂格局、也暗中牵动人间气运的权谋博弈。

  精舍之内,暖香依旧。

  朱厚熜重新坐回蒲团之上,双手结太极印,闭目养神,可那双紧闭的眼眸,却始终未曾真正平静。他在等严嵩,等那柄刀,等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除掉夏言的借口。

  他看似一心修道,醉心长生,实则始终站在权力的巅峰,冷眼旁观着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利用着每个人的野心与欲望,维持着自己的统治。他知道严嵩贪婪,知道严世藩跋扈,可他不在乎——只要他们听话,只要他们能替他办事,能替他清除异己,他便可以给他们权力,给他们富贵。

  可他更清楚,一旦这些“狗”的能力,超过了他们的忠诚,一旦他们妄图觊觎他的江山,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也一并清除,如同清除夏言一般。

  帝王无情,莫过于此。

  夜色渐深,月蚀的阴影,依旧笼罩着紫禁城。朝堂之上的权谋暗流,与蜀道天机阁开裂的镇魔碑、外泄的魔气,悄然交织在一起。夏言尚在府中,对即将到来的灾祸一无所知;严嵩正一步步走向精舍,准备递上那柄致命的刀;而朱厚熜,端坐在精舍之中,如同一位冷漠的棋手,操控着每一颗棋子的命运,也无意间,推动着人间浩劫的到来。

  他以为自己是顺应天道,清除煞星;以为自己是仙君下凡,掌控万物;却不知,他的多疑与无情,他的沉迷与放纵,他纵容的权谋与恶念,正是墟所需要的养料。月蚀并非煞星冲帝,而是镇魔碑开裂、魔气外泄的天地预警,是人间大限将至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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