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子伫立在一片狼藉的深坑之旁,望着漫天消散的烟尘与脚下夷为平地的废墟,神色凝重。红尘第一楼被毁,数十条人命折于此地,方圆数里沦为焦土,此事一旦传开,必让杭州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可他心中的忧虑,远不止于此——幻影妖蛛虽死,但其背后的混世大魔王已然破封而出,只是功力未复。一旦魔王彻底恢复力量,人间必将掀起滔天腥风血雨,生灵涂炭,这场浩劫,已然无可避免。
恍惚间,一段尘封的记忆在他心头翻涌,清晰如昨日之事。
那日,他奉师父之命,前往检验师弟冷易寒数月来奇门阵法的修炼成果。
二人在天机阁后山设阵对弈,剑影纵横,符光闪烁,斗得难解难分。就在战局胶着之际,忽然乌云蔽月,狂风大作,整座山峦剧烈震颤,仿佛天地将要倾覆一般,山间的灵气也变得狂暴紊乱。
天机阁掌教空空道人彼时正在闭关静坐,感知到后山异动,猛地睁眼,目光穿透殿宇,望向那座矗立在天机阁核心的镇魔碑。只见石碑之上,裂痕如蛛网般蔓延,隐约有黑气从裂痕中溢出,他心中一沉,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猛地拍地而起,身形如箭般掠向镇魔碑。
空空道人踏罡步斗,步法玄奥,片刻便至碑前。他不及多想,咬破食指,指尖精血滴落,随即以血为墨,在石碑上飞速绘制符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血符流转间,淡淡的金光笼罩石碑,裂痕扩散的速度明显减缓。可他并未停手,反而双手捏出更为复杂的手印,周身真气源源不断涌入石碑,以自身精血为代价,苦苦支撑着那些逐渐放大的裂痕——修行者的每一滴精血,皆是修为与寿元所化,这般消耗,无异于以命相搏。
后山的动静越来越大,几道身影从远处急速窜来。冷易寒见状,只得仓促收阵,与萧湘子一同往镇魔碑方向驰援。
萧湘子御剑而行,灵剑划破夜空,留下一道流光。
冷易寒则催动符篆之力,身形快如闪电,宛若一抹黑影,竟先萧湘子一步抵达碑前。
紧随其后的,是师妹秦若水与小师弟苏思贤。二人各有神通,秦若水取出玉箫,吹奏出婉转箫声,箫声中幻化出一头展翅凤鸟,她纵身跃上凤鸟脊背,乘风而行,速度丝毫不慢;小师弟苏万则施展奇门土遁之术,身形隐入地底,虽比二位师兄稍慢,却也拼尽全力追赶,待他从地底钻出时,身上沾满尘土,脚步踉跄,仍咬牙往前冲。
冷易寒率先来到空空道人面前,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满心惊愕——师父正以自身精血滋养石碑,试图凝固裂痕,原本乌黑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面容也在迅速衰老,肌肤松弛,皱纹丛生。他心中震颤不已,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能撼动天机阁的上古禁制,甚至让这坚不可摧的镇魔碑濒临破碎?
这镇魔碑,来历神秘,早在先秦之前便已存在。石碑之上,镌刻着无数上古传说与成仙者的功德记述:有老子骑牛出函谷关,为人间留下《道德经》的圣迹;有张天师、葛天师降妖除魔,守护人间的壮举;更有历代仙真传经布道,教化世人的功德。石碑本身由天外陨石锻造而成,坚韧无比,万法不侵,亘古以来从未出现过裂痕,如今却濒临破碎,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冷易寒看着师父日渐苍老的模样,深知师父的寿元正在飞速流逝,心中焦急万分。他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助师父守住镇魔碑。就在他抬手捏印,准备施法相助之际,萧湘子也御剑赶到。
当看到师父从满头黑发变为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皮肤衰老松弛,萧湘子如遭雷击,心中巨震。他与冷易寒一样,从未见过师父这般模样,更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危机,让师父不惜耗损寿元与修为,也要守护这石碑。他声音发颤,轻声唤道:“师父……”
空空道人见两名弟子及时赶到,脸上并未有半分欣慰,唯有凝重与怒火。天上异象频发,黑气弥漫,他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对人间未来的忧虑,开门见山地道:“此碑并非普通的述功碑,更是镇压邪物的镇魔碑。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你们——在这山底之下,被张天师镇压着一头混沌之墟。此碑绝不能毁,一旦魔头出世,人间必将妖物横行,生灵涂炭,万劫不复。”
萧湘子与冷易寒面面相觑,如遭晴天霹雳,浑身发颤。被张天师这般大能镇压的魔头,实力必定深不可测,一旦破封,他们这些驱魔师,根本无力抵挡。
冷易寒定了定神,恍然大悟道:“师父,莫非今夜的异象,便是这山下的魔王在作祟,试图冲破封印?”
就在二人猜测之际,秦若水与苏思贤也相继赶到。空空道人虽全力支撑石碑,余光瞥见平日里最疼爱的女弟子乘风而来,又看到小徒弟满身尘土、踉跄站立的模样,即便身处危局,也不忘诙谐打趣,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期许:“你们两个,平日里再不勤加修炼道法,日后便只能给为师收尸了。老夫还想多留尘世几年,守护人间太平。弟子们,速布五行大阵,助为师阻止异象,守住石碑!”
萧湘子、冷易寒、秦若水、苏思贤四人闻言,皆意识到情势危急,不敢有半分迟疑。四人迅速分站四方,依五行方位而立,双手掐诀,口中低喝,启动五行大阵:
“青龙,东方甲乙木!”萧湘子立于东方,周身剑意流转,青龙法相在其身后缓缓浮现,龙威磅礴,震慑四方。
“白虎,西方庚辛金!”冷易寒守在西方,符光闪烁,白虎法相骤然显现,虎啸山林,气势凶悍。
“朱雀,南方丙丁火!”秦采薇站在南方,箫声再起,朱雀法相展翅而出,烈焰翻腾,净化阴邪。
“玄武,北方壬癸水!”苏万立于北方,土遁之力流转,玄武法相匍匐在地,龟蛇缠绕,固若金汤。
四人与空空道人形成五行之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法相互相呼应,威严霸气,直冲云霄。原本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在四象法相的神圣之力映照下,隐约透出一丝亮光。空空道人见弟子们道术日渐精进,心中稍感欣慰,随即双手捏出“土行印”,五行最后一象——黄龙法相缓缓显现,与四象法相互相联结,金光万丈,笼罩整个天机阁后山。
在五行大阵的加持下,镇魔碑上的裂痕渐渐停止扩散,溢出的黑气也被金光压制,原本黑暗的夜空,渐渐恢复了半轮光明,危局暂时得以缓解。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天机阁后山异象频发的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处阴煞之地,五毒教正在设坛血祭,试图强行破开魔王的封印。
那处祭坛,隐匿在深山幽谷之中,四周黑暗无光,天上血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腐臭味,仿佛堆积了百万具死尸,白骨露野,血海翻腾,令人毛骨悚然。这般恐怖的阴煞之气,不知是残害了多少生灵,才得以凝聚而成。
五毒教,又名五仙教,由青蛇、千手蜈蚣、幻影妖蛛、蝎王、金蟾五大法王组成。
五人皆是百年修为的人妖,生性残暴,残害生灵,杀人如饮水。昔日他们曾被驱魔师联手灭门,五大护法侥幸逃脱,为了报仇雪恨,也为了称霸人间,他们不惜设下古老的血祭祭坛,试图唤醒被镇压的混沌之墟,借魔王之力,颠覆人间。
这五毒教,向来唯利是图,不分是非正邪,只要有利可图,便不惜一切代价,是世间最阴邪、最恶毒的组织。江湖上素来流传着“五毒现世,寸草不生”的说法,他们下毒的手法层出不穷,阴狠歹毒,但凡得罪他们之人,必受尽折磨,死无葬身之地。其中,青蛇与幻影妖蛛虽是女身,但其杀人施毒的手段,比起千手蜈蚣、蝎王、金蟾三位毒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袭青衣的青蛇,身姿修长曼妙,胸前曲线玲珑,面容妖艳动人,一双墨绿色的眼眸泛着幽光,双臂上隐隐浮现出细密的蛇鳞,目光中满是毒怨与暴戾。她望着天上渐渐恢复光明的月亮,感知到魔王破封之势被阻,心中怒火中烧,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魔王出世竟被阻拦,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敢坏我五毒教的大事,定要将其生吞活剥!”
“不管是谁,阻我者死!”身披黑袍、头戴黑色高帽的千手蜈蚣应声怒吼,他唇上长着两撇八字胡,面色赤红如炭火,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毒气息,“我五毒教称霸人间的机会,绝不能错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魔王大人放出来!”
就在此时,一道霸道而暴戾的怒吼声从祭坛中央的地底传出,震得整个祭坛剧烈震颤,黑气翻涌:“几个办事不力的蠢货!本王即将出世,统领三界,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们何用?”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黑暗力量骤然涌出,瞬间缠绕住五毒的脖颈,将他们狠狠提在半空。那力量太过恐怖,五毒的脖颈被勒得几乎断裂,呼吸困难,浑身抽搐,纷纷艰难张口,跪地求饶:“还请魔主……饶命……我等……知错了……”
听到求饶声,那股黑暗力量才缓缓收敛,五毒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气息紊乱,浑身瘫软无力。地底的霸道声音再次响起,满是嘲讽与威压:“蠢货!本王在你们身上耗费的心血还少吗?你们原本只是一介凡人,逃不过生老病死,如今能化妖成形,拥有百年修为与千年寿命,这一切,都是拜本王所赐!”
青蛇本性狡诈,心思缜密,此刻深知魔王的恐怖——仅凭一缕神魂之力,便能轻易制服他们五人,这般实力,绝非驱魔师所能抗衡。她大口喘着气,连忙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吾王恕罪!是我等无能,未能及时破开封印。还请吾王施展神通,查明是谁在阻止我等,青蛇愿赴汤蹈火,取其人头,为吾王设坛血祭,助吾王早日恢复功力!”
“好!”地底传来一阵肆意的狂笑,声音震耳欲聋,“本王便法外开恩,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本王会为你们布下传送法阵,你们速速前往天机阁,除掉那些守护人间的护道者。待本王出世之时,便与你们共享天下,让你们凌驾于众生之上!”
话音落下,一股浓郁的黑气从祭坛中央涌出,如同潮水般分别涌入五毒体内。“你们的力量,还是太弱了。本王再赐你们新的魔力,希望你们这次,莫要再让本王失望!”
碧眼青蛇、千手蜈蚣、幻影妖蛛、蝎王、金蟾五人,在黑气涌入体内的瞬间,浑身被一团黑色氤氲包裹,钻心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让他们在地上连连翻滚,惨叫不止——魔气正在重塑他们的妖躯,强化他们的力量。
片刻之后,青蛇率先发出一声长啸,眼眸泛着幽绿寒光,从魔气中纵身飞出。她身着一袭露肩青衣长裙,身姿愈发妖娆曼妙,左右手腕间挂着小巧的银铃,行动间铃声清脆,却暗藏杀机,身形灵活无比,竟隐隐有瞬移之力。随手一挥,便幻化出一条五彩花蛇,花蛇吐着鲜红的蛇信子,浑身覆盖剧毒,不仅能攻敌,还能穿梭四方,侦察消息。青蛇凌空翻跃,双脚轻盈落地,花蛇顺着她的腰肢缠绕至肩头,模样诡异而骇人。
千手蜈蚣紧随其后,双眼冒出幽蓝鬼火,周身黑气翻腾,双臂竟幻化出千只毒手,每一只手掌都冒着浓黑毒烟。那毒烟剧毒无比,但凡生物沾染,轻则身中剧毒,痛苦不堪,重则瞬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金蟾原本短小精悍的身躯,此刻暴涨至一丈多高,身着量身打造的黑色铁甲,头戴铁盔,脚蹬铁鞋,双手戴着铁拳套,浑身肌肉虬结,充斥着野性的力量,胸前长满浓密的胸毛,走路时脚步沉重,大地都随之震颤。只是他满脸布满鸡皮疙瘩,面容丑陋,让人看了便觉恶心反胃。
幻影妖蛛则化身为一袭石榴红露肩长裙,容貌愈发妖艳魅惑,身姿前凸后翘,一双眼眸波光流转,散发着勾魂夺魄的神韵,周身萦绕着魅惑之气。走路时,雪白的大长腿时隐时现,但凡男子多看一眼,便会被其魅惑,浑身炽热,心浮气躁,失魂落魄。她手中握着一把铁琵琶,轻轻拨动弦音,魔音流转间,一旁的金蟾瞬间陷入幻境,仿佛有无数赤裸妖艳的女子围绕在身旁,令他飘飘欲仙,浑然不觉身处险境。这琵琶魔音,看似魅惑,实则蕴含雷霆之力,威力无穷。
蝎王头戴蝎子造型的头饰,面容狰狞,脸上刻着诡异的黑色纹路,一只眼睛瞎掉,眼眶深陷,脖子上挂着一串由九个骷髅头串成的项链,散发着阴森气息。他双手各持一个金轮,金轮边缘布满锯齿刃,中间装有横木手柄,催动妖力后,金轮可隔空飞行,随心所指,千里之外可取人首级,威力霸道无比。
五人各自获得新的力量,实力大增,青蛇率先跪伏在地,恭敬叩首:“感谢吾王再造之恩,吾等愿为魔王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必除驱魔师,助吾王早日一统三界!”
千手蜈蚣、幻影妖蛛、蝎王、金蟾四人见状,也纷纷跪地叩首,齐声高呼:“愿为魔王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地底传来一阵狂傲的笑声,紧接着,一双由黑气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在祭坛上方缓缓浮现,掌心黑气翻腾,开始施法。漫天血云被牵引而来,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之中,魔气滔天,恐怖的威压席卷四方。
五毒抬头望去,望着那巨大的黑气手掌,心中骇然不已,满脸敬畏——魔王仅凭一缕神魂,便有如此恐怖的手段,若是其真身出世,恐怕无人能挡。他们心中愈发坚定了追随魔王的念头,同时也对天机阁的驱魔师,生出了滔天杀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