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此时还没有休息，尽管他如愿以偿得了王昀家的田契，然而不知为何，始终有一种不安萦绕在他的心头。

　　就像是马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来人啊，赶紧给老爷我把油灯掌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他干脆爬起身，打算再看眼那几张新到手的契书。

　　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回应，一个年方二八的小丫鬟走进来，在烛光下竟也颇有几分可人之处。

　　奈何王员外已经过了好色的年纪，接过灯就毫不留情将对方轰了出去，直到确认过没有人在屋外窥探，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床底下取出一只匣子。

　　里面放的，是王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家业。

　　王员外嘿笑了一声，随即从腰间取下钥匙，对准锁眼轻轻扭动了一下，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将盒盖缓缓掀开。

　　相比美色，如今还是钱物更能够勾起他的欲望。

　　似乎是王员外闹出的动作太大了，就连床上已经熟睡的老妻也重新被他吵醒。

　　“王秉文，还让不让老娘睡觉了，”地主婆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伸出手用力一拧王财主的耳朵，“不就是一张破纸吗，翻来覆去有那么好看？”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王秉文连头也没抬，继续数着他的宝贝疙瘩，“一日一钱，千日一千，再大的家业都是这么攒起来的！”

　　“要不是老夫生财有道，咱们一大家子吃什么，用什么？”

　　“你管这个叫生财有道，”王蔡氏嗤笑一声也没了睡意，干脆起身闷闷地抽起了大烟，“我说老头子，我刚才又梦到王李氏来索命了……”

　　婆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魂未定。

　　“找，找我们干嘛，她是上吊自杀的，又不是咱们要害她的性命！”王秉文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嘴上却依旧理直气壮道，“冤有头债有主，她爱找谁找谁去！”

　　“说得好！”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了陌生男子的掌声。

　　王秉文的脸色蓦地煞白，这些天他为了那一纸地契可谓是绞尽了脑汁，又如何分辨不出出声之人正是本该死在河道上的王昀。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又是啥时候摸进自己屋里的？

　　“那么我这个已死之人，是不是该向王老爷您来索命呢？”

　　话音未完，便听见噗的一声闷响，王秉文颤抖着低下头，只见一截血淋淋的刀尖从自己胸前冒了出来，艰难地就要转过头去。

　　王昀是趁着小丫鬟送油灯那会儿，蓦地就从房檐上跳窜下来，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个闪身摸进了王员外屋中。

　　“你，到底是，人是鬼……”

　　看着那张熟悉中带着些许陌生的脸庞，王秉文心中只闪过了一个念头，被他害死的王家母子真的化成厉鬼来报仇了！

　　“是来找你索命的恶鬼！”王昀手上骤然发力，在对方的胸膛当中横拉开来，顿时便见破开一个大洞，骨茬并着血块一起涌出来，眼看人就要活不成了。

　　“当家的……”

　　肥胖的王蔡氏愣在原地，满脸的血污，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到丈夫的尸身无力倒地，显出身后那道修罗恶鬼般的身影。

　　一时间就连手中嗞嗞燃着的烟枪被血水浇灭都不曾发觉。

　　“你！”

　　迎上王昀那冰冷的眼神，再看到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王蔡氏终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叫唤。

　　然而——

　　王昀飞身一扑，鲜血淋漓的尖刀瞬间从王蔡氏的脖子上抹过。

　　尖叫声被打断。

　　王蔡氏痛苦地捂住脖子，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又过去许久，在经历过痛苦的抽搐后，屋内的一切终于又复归平静。

　　解决掉王员外夫妇，王昀上前从王秉文的手里夺过那只匣子。

　　没想到即便王员外人已经死透了，双手依旧死死地攥住那只宝贝匣子，王昀废了不少力气，才将它从一个死人手中抽了出来。

　　匣子里除去最上面几张被血浸透了的地契，底下还压着一千多两汇源钱庄的汇票，这玩意儿凭票兑换，认票不认人，日后逃亡倒也用得上。

　　王昀将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拢起来，装进一个包袱里，随即放了一把火便转身离开。

　　……

　　不多时王家大院里突然传出一阵喧闹。

　　“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啊！”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所有人都被惊醒，各房的灯火也接连亮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大晚上的嚷嚷成这样！”

　　东厢房的门骤然被推开，从中走出来一个和王秉文的面容有七成相似的青年，眉头紧蹙着，随手拉住一个家丁询问。

　　此人正是王秉文的幼子，王承义。

　　对方显然也是一愣，随即看向王承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

　　“当然是你爹死了。”

　　王承义看向来人身上的血污，以及背后鼓囊的包袱，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正欲往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揪住了衣领，蓦地一刀攮进了肚子。

　　“呜呜呜！”

　　王承义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想要大声地呼喊唤来护院，却被涌上来的鲜血堵住喉咙，只能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王昀。

　　“刚想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王昀冷笑一声，随后一脚将对方踹回了屋内。

　　除恶务尽，做事就要做绝了！

　　打蛇不死，必定会后患无穷！

　　王员外有两儿一女，大儿子还在府城求学，二女儿已经出嫁作他人妇，只有这个小儿子还在家中陪伴二老。

　　打一开始，王昀就丝毫没有打算放过此人。

　　片刻之后，王家大宅又有好几处燃起火光，火势之大根本就抑制不住，尤其当下人发现王员外一家的尸体，这种人为营造的混乱更是到达极点。

　　有人开始盗窃主人家的财物，有人则是打起院中女眷的主意……

　　趁着混乱，王昀提着一个大包袱离开此地。

　　没过多久，村中又有几处燃起了大火，一时间，哭喊声，哀嚎声响彻在大王庄的上空。

　　在这个火光冲天的夜晚，王昀独自一人来到王李氏坟前，重重磕了两个响头，接着又诉说了自己给他们母子报仇的经过，随即便背上行囊，毫无一丝留恋地朝羊姑山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