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明大陆,幅员辽阔,山川纵横,江河奔流,其间国府林立,势力纷繁,各自为政,却也彼此牵制。天地之间灵气散淡,稀薄如雾,不如上古时代那般充沛浓郁。然而历经无数岁月的沉淀与积累,这点滴灵气竟也滋养出大量修仙之人。他们隐于幽谷,遁迹云深,以吞吐天地精华锤炼自身,追寻那渺渺长生之道。大道无形,修行之路更是荆棘遍布,唯有心志坚定、机缘深厚者,方能窥得一线天机。
这些修仙者又经过万年演变,逐渐聚集成宗立派,占据灵脉汇聚的灵山福地,开辟洞府,设立禁制,广纳门徒。他们选拔弟子极为严格,不仅看重根骨天赋,更重视心性悟道。一旦踏入仙途,便与凡尘渐行渐远,因而被世俗百姓敬称为“仙人”,视若神明。
修仙之人讲究修心养性、超脱物外,却也秉持除魔卫道之念。时常派遣门下弟子下山游历,名义上是为历练道心、积累外功,实则斩妖除魔,护佑一方生灵。然而仙途艰难,天道高远,修仙者极重天赋与悟性,二者如舟车之两轮,缺一不可。故而世间凡人能窥仙踪者极少,大多数人对修仙之事的了解,仅止于口耳之间的零碎传闻,真假难辨,神秘莫测。
在乾明大陆极西之地,有一小国,名为华禹。其国疆域虽广,但多为不毛之地,山荒土瘠,人烟稀少。北方横亘百万重山,苍茫连绵、瘴气弥漫;南面则是一片无垠荒漠,飞沙走石,干旱酷热。这两道天堑将华禹国牢牢封锁,几乎断绝与外界往来。
加之该国地处西海之滨,常年受西北干燥之风侵扰,雨露罕至,田土龟裂,庄稼往往难以成活。百姓生活艰苦,十年九旱,饥荒频发,能得一季丰收便是天大的幸事。
华禹国内灵气尤为稀薄,几乎感应不到天地精华的流动,因此从未有修仙门派在此立基。就连偶尔过路的修士也极少驻足——毕竟灵气衰竭之地,不仅难以修炼,连妖物精怪都极难孕育而生。修仙之人讲究清净避世,远离尘缘因果,以免沾染俗念、阻碍修行。故而即便世间有妖为患、民不聊生,他们也极少插手凡人事务,只怕牵扯过深,劫数难逃。久而久之,华禹国成了被修仙界遗忘的角落。
因此,华禹国的百姓世代相传的,只有一些关于“山外有仙”的缥缈传说,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仙人模样。一切神话,终不过是干旱风沙里,一点无望的念想。
在乾明大陆极西之隅,华禹国贫瘠的疆土之上,却有一处与周遭荒凉截然不同的所在。那便是青林峰。
此峰兀立于华禹国西南边陲,虽名为“青林”,实则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峰顶常年云雾缭绕,难见真容。山间确有稀稀疏疏的古木顽强扎根于石缝之中,枝干虬结,覆着经年累月的风霜痕迹。相较于北方百万重山的苍茫瘴气与南方无垠荒漠的酷热飞沙,青林峰少了几分死寂,多了几分孤高清寒。峰顶之上,偶有山风呼啸而过,卷起散落的碎石,撞击在裸露的黑色山岩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更添几分寂寥萧索。若在晴日远眺,可见峰顶偶尔折射出奇异光彩,似是某种晶石的反光,又似阵法流转的痕迹。
此地灵气,比之华禹国其他地方,亦不过杯水车薪,稀薄得几近于无,寻常修士至此,莫说修炼吐纳,便是维持体内灵力运转都倍感滞涩。正因如此,千百年来,青林峰不过是华禹国地图上一个模糊的名字,连同那些关于仙人的缥缈传说一般,无人问津,亦无人驻足。
然而,就在这鸟兽罕至、人迹绝踪的青林峰巅,云雾深处,却有一间极其简陋的竹屋悄然依附于峭壁之侧。竹屋以粗粝的山石垒就,不过方丈之地,屋顶覆着枯黄的茅草,在凛冽的山风中簌簌作响,仿佛随时会被吹散。竹屋前,仅有一小片稍显平整的岩地,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此刻,一个身影正盘坐其上。
此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浆洗得硬挺,却难掩边角的磨损破旧。他身形瘦削,背影挺直如峰顶孤松,一头乌发随意以一根枯藤束在脑后,几缕散落的发丝随风拂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面前并无香炉法器,只随意置着一把茶壶,几盏茶杯,另有一卷古朴的书卷摊开在青石上,被几块小石子压着边角,以防被山风卷走。茶壶中飘出缕缕白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与周遭的寒气交织,形成奇异对比。
他微闭双目,似在假寐,又似在倾听那亘古不变的风声穿行于嶙峋巉岩之间,呼吸悠长而平缓,仿佛与这孤峰、这云雾、这呼啸的罡风融为了一体。他的手指偶尔在膝上轻叩,节奏玄妙难言,似在推演什么,又似在修炼某种奇特功法。
他便是这青林峰上唯一的“主人”,一个不为世人所知,亦不为修仙界所知的散修之人。在这片被天道遗忘、灵气几近枯竭的绝地,在这座连灵兽都不愿落足的孤峰,他独守于此,像一粒微尘沉入浩瀚的时间之海,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在此修炼了多久,更无人知晓他在这贫瘠之地是如何修炼的。
不过此时的他却眼球微动,瞥向西北方向。却见两个浅青道袍的年轻修仙者,驾驭飞剑,朝这边飞来。他们的飞剑流光溢彩,显然不是凡品,与这荒芜之地格格不入。剑光划过天际,带起细微的灵气波动,在这片死寂的天地中显得格外醒目。
二人飞落到青林峰主人不远处,利用灵力将飞剑收入背部的剑鞘中。之后先是用神识将周围打量一番,然后两手贴合,对青林峰主人行礼。其中一人说道:“在下古剑山凌霄宗张钰,敬见道友。”
另一个人也说道:“在下古剑山凌霄宗刘思雨,敬见道友。”二人言语虽礼,姿态却带着大宗门弟子特有的矜持,目光中带着审视之意。
青林峰主人起身朝二人走了两步,也是双手贴合,行礼道:“在下青林峰散修陈念,见过二位道友。”他的声音平和淡然,似山间清泉,不卑不亢,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大宗门弟子,而是寻常过客。
二人看向陈念,张钰问道:“打扰道友清修,还望恕罪。我与师弟奉师命下山游历,降妖除魔。在数月前听闻有尸魔窜动,几经探寻,终寻得尸魔踪迹。在几番交手之后,伤了尸魔本源,但也被尸魔遁逃。我与师弟一路寻找,在此百里内存有尸魔气息。方才寻得道友气息,特来询问道友,可知尸魔踪迹?”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急切,显然追捕这尸魔已花费不少时日。
陈念回道:“二位道友不必担忧,那尸魔前不久来到附近,已经此地的驻军击杀,不足为虑。你二人一路辛苦,何不饮杯茶水,再去探寻。”说着,他抬手示意桌上的茶具,神态自然,仿佛在邀请老友共饮。
听到陈念言语,二人不由惊讶。刘思雨不禁说道:“道友莫要说笑,那尸魔修为接近筑基期,已成气候,岂是凡人可以击杀?!”
陈念微微笑道:“道友不必惊讶,我所在之国,与其他国家不同,自有其独到之处。若有疑惑,可以去东南方七十里处一处军营查询。”他的笑容淡然,眼神却深邃如潭,让人看不透深浅。
说着,陈念从袖口拿出一块石牌,递给张钰道:“华禹国不比外界,自有其特殊法规,你二人切不可飞离军营过近,恐生误会。”石牌呈灰黑色,触手冰凉,上面刻着奇特的纹路,似是某种符印,又似军伍信物。
虽然对陈念言语多有不解,张钰还是接过石牌,对着陈念行礼道:“多谢道友相告,我二人还是尽早去查询事情,免得尸魔未死,再生变故。告辞!”他的目光在石牌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刘思雨也是对着陈念行了一礼,眼神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消散。然后二人后退几步,转身后引动飞剑,再次御剑飞去。剑光乍起,划破长空,很快便化作两个光点,消失在天际。
陈念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远去,直至剑光完全消失,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茶具,轻轻摇头,似在叹息什么。山风依旧呼啸,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而他的身影在这孤峰之巅,显得愈发寂寥而神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