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教会？

　　就在这时，森林深处，老摩根的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嘶吼！

　　紧接着，是提灯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老师！”苏云心中一惊，立刻提起提灯和手杖，朝着声音来源冲去。

　　穿过几丛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凝固。

　　老摩根倒在地上，他的提灯滚落一边，玻璃罩碎了，磷火正在迅速熄灭。而他面前，站着一个……东西。

　　它大体还保持着人形，但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树皮般的灰褐色，多处开裂，露出下面蠕动着的、更加鲜亮的菌丝团块。它的四肢异常粗壮，手指末端变成了尖锐的、木质的刺。而它的头部……几乎已经看不出五官，被一大丛蓬勃的、不断开合蠕动的灰白色菌丝所取代，菌丝丛中心，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老摩根。

　　这不是普通的腐蜕感染者。这是更深度的、与森林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畸变体。或者，按老摩根的标准，是接近三级威胁的“森林行尸”！

　　畸变体嘶吼着，扬起一只木质化的巨爪，就要朝着无法动弹的老摩根拍下！

　　苏云没有时间思考。

　　他猛地将手中提灯全力掷向畸变体的“头部”——那团菌丝丛！同时，他踏步前冲，双手紧握测量杖，将末端镶嵌水晶的那一头，像刺刀一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捅向畸变体抬起的手臂关节连接处！

　　“砰！”提灯砸中菌丝丛，苍白的磷火瞬间引燃了干燥的菌丝，发出“嗤嗤”的声响和一股焦臭。畸变体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动作一滞。

　　就是这一滞！

　　“咔嚓！”测量杖的水晶端，在苏云全力的一捅之下，竟然深深嵌入了畸变体木质手臂的关节缝隙！苏云感到虎口剧震，几乎脱手。但这一击显然造成了伤害，畸变体挥下的手臂轨迹歪斜，擦着老摩根的身体砸在地上，泥浆飞溅。

　　“福尔摩斯！”苏云大喊。

　　肩上的渡鸦早已腾空，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扑畸变体燃烧的头部，尖锐的喙和爪子专攻那两点猩红的“眼睛”！

　　畸变体疯狂地挥舞另一只手臂驱赶渡鸦，试图拍灭头上的火焰，注意力被彻底分散。

　　苏云趁机冲到老摩根身边，扶起他。“老师！”

　　老摩根面具歪斜，嘴角有血丝，但意识清醒。他一把抓住苏云的手臂，声音急促：“不是自然畸变……它身上……有人工催化的痕迹……小心！”

　　话音未落，那畸变体似乎被彻底激怒，它不顾头上燃烧的火焰和渡鸦的骚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全身菌丝疯狂涌动，猛地朝着苏云和老摩根冲撞过来！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

　　避无可避！

　　苏云几乎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浓烈腐臭和灼热。

　　“嗡！”

　　一道清越的、如同银器震颤的鸣响，自苏云怀中响起。

　　是他随身携带的那个、从哨站带来的、装有“腐蜕”活性脓液的银质密封罐！

　　罐子剧烈震动，表面的银质符文竟然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而咆哮冲来的畸变体，在听到这鸣响、看到这白光的瞬间，动作猛地僵住！它头上的火焰还在燃烧，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苏云怀中的罐子，仿佛遇到了天敌，又像是被某种更高位阶的力量所震慑，发出了恐惧与愤怒混杂的呜咽。

　　趁着这一个空挡，老摩根取出一柄手术刀，同时口中开始吟唱，“银锋所指，血肉两分，痛楚暂离”

　　随着老摩根的吟唱结束，一道闪着银光的刀痕从畸变体身上显现，伤口处菌丝飞舞。

　　下一秒，畸变体转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踉跄着撞开灌木，逃进了森林深处，只留下摇曳的火焰轨迹和渐渐远去的嘶吼。

　　森林边缘重归寂静，只有磷火在菌丝上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苏云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

　　他低头，看着怀中渐渐停止震动、白光熄灭的银罐，又看向地上那块刻着诡异瓶状符号的金属片。

　　老摩根在苏云的搀扶下艰难站起，擦了擦面具上渗出的鲜血，捡起破碎的提灯残骸。他的目光扫过银罐，扫过金属片，最后落在幽深黑暗的森林方向。

　　“人工催化……”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有‘终末教会’的标记……”

　　他看向苏云，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明。

　　“学徒，看来你关于‘源头’的猜测，是对的。”他咳嗽了两声，捡起苏云脱手落地的测量杖——杖身已经弯曲，末端水晶布满裂纹，但还在微微发光。

　　“黑麦镇的瘟疫，不是天灾。”

　　他握紧断裂的手杖，指向前方黑暗的森林，也指向更远处、未知的迷雾。

　　“是该死的人祸。”

　　“而我们的工作，刚刚开始。”

　　“他们在加速腐蜕的变异进程，制造更具攻击性的守卫。黑麦镇……只是试验场之一。”

　　苏云强迫自己平复呼吸，指尖的灰色纹路在惊悸后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终末教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制造瘟疫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净化。”老摩根从焦痕中捏起一小块尚未完全碳化的菌丝组织，放进银质取样瓶。“在他们的教义里，唯有经历过最深重瘟疫洗礼而纯净不染者，才有资格进入他们许诺的净土。主动散播、筛选、然后‘净化’……他们认为这是在执行神的旨意，加速筛选进程。”

　　福尔摩斯落在苏云肩头，羽毛倒竖，锐利的眼睛扫视着黑暗的森林。“生物电信号分析：前方二百米内至少有三个低强度疫素源，非自然分布，呈三角阵列。建议：立即撤退，医生。我们的装备损耗超过百分之四十，摩根老师左臂尺骨可能骨裂，第二记无血切割应该很难再释放了，而你的肾上腺素水平也在急剧下降。”

　　苏云看向老摩根。后者微微点头，证实了渡鸦的判断。“今晚到此为止。我们看到的已经足够……也太多了。先回镇上。”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苏云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畸变体被银罐震慑的画面，以及老摩根那句“人工催化”。这个世界不仅有天灾般的瘟疫，还有利用瘟疫达成目的的人。而他们这些瘟疫医生，站在对抗瘟疫的第一线，是否也无意中成了某些人计划中的一环？

　　黑麦镇的轮廓再次出现时，天际已泛起鱼肚白。谷仓方向传来压抑的哭泣声，一夜过去，又有人没能撑到黎明。

　　霍克在镇口等着他们，脸色比昨天更加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看到他们从森林方向回来，尤其是看到老摩根破损的长袍和手中断裂的测量杖，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