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型月世界的天幕下,第十四次圣杯战争的余烬尚未散尽,净世之光如鎏金瀑布倾泻大地,涤荡着战争留下的阴霾与污浊。
英灵殿的穹顶在霞光中寸寸崩解,化作漫天流萤般的光点,王座之上,黑衣男子的身影与这神圣殿堂一同消融,唯有一道温婉如天籁的声音在虚空回荡:“信仰之力破除了英灵殿的束缚,轮回去吧…”
意识沉沦又苏醒,如同潮水褪去又涨起,轮回的齿轮从未停歇。或甜蜜邂逅,或烟火寻常,或锥心之痛,皆是红尘馈赠的印记。
当姜世云再次睁开眼时,已身处飞凰山深处的隐逸村,青砖木瓦的屋舍简陋却整洁,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清香。
这一世,他是姜世云,龙虎山天师记名弟子的前世记忆被英灵殿封存,做了毫无情感的战争机器,参加了四次圣杯战争。
直到他六岁那年,新的轮回之力终于归还了他遗失的情感,他本可以在这个世界享受天伦,可命运的恶意接踵而至。
先是那个仅见过几面的父亲,早早抛弃了他们母子,含辛茹苦将他拉扯长大的母亲,此刻正躺卧在床,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孩子,答应娘……永远不要怪你爹。”妇人艰难地侧过头,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姜世云的衣角,眼中满是不舍与哀求,“娘知道,他一定有苦衷……”
姜世云跪伏在床沿,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眼神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他没有哭闹,只是默默点头,将母亲的话语刻进心底。
“娘没尽到责任,让你孤苦伶仃……”妇人咳嗽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丝,却依旧强撑着笑意,“你自小就不一样,心智比大人还通透,处事稳妥,娘信你能照顾好自己。能生下你,是娘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只可惜……看不到你成家立业了……”
话音渐弱,妇人的手无力垂落,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姜世云静静跪了许久,直到晨光透过窗棂照亮屋舍,他才缓缓起身,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远超孩童的肃穆与决绝。
依照此世习俗,亦是为了弥补那份迟来的人子之情,姜世云决定为母亲守孝三年。
这三年里,他深居简出,靠着母亲留下的微薄积蓄和屋后小菜园度日,偶尔跋涉数十里山路,去山外村落采购盐巴与米粮。
他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修行之中,无人知晓,在屋后那棵老槐树下,他发现了母亲藏匿的修道功法——《造化惊凰诀》。
这部功法专为女子所创,阴柔诡谲,男子修炼极易真元逆行,爆体而亡。
可姜世云凭借着前世天师府的《大洞上清真经》里的练神之术,以及超越常人的神魂强度,竟硬生生反向推演,摸索出男子修行的法门。
三年光阴,他不仅将功法入门,更将神魂锤炼得凝实无比,只是再想要精进,却急需高人指点。
三年期满,晨光熹微,飞凰山下的孤坟前,青草茵茵,被打理得一尘不染。
九岁的姜世云身着浆洗发白的麻衣,跪在坟前,眼神深邃如潭,仿佛承载着千百年的记忆重量。
“娘,三年了,孩儿要走了。”他对着坟茔重重磕了三个头,声音平静却坚定,“您让我别怪他,可有些事终究瞒不住。隐逸村偏僻鲜有外人能进入村子,而且能不惊动任何人潜入房间重伤您的,唯有曾在此生活过的人。他不顾夫妻情分,您又何必再护着他?”
话音落,他猛然挥袖,一道凌厉金光激射而出,“轰”的一声巨响,五米多高的山石瞬间化为齑粉,烟尘弥漫中,可见其功法已具威力。
“娘,您或许不知,我早已解开《造化惊凰诀》的秘密,倒练之法虽险,却已让我入门。只是前路需人指引,孩儿只能去青云山寻姨娘了。”他掌心托起,一只赤金色的凤凰虚影在掌心盘旋飞舞,流光溢彩,“您放心,孩儿定会学有所成,查明真相…”
“哥!饭做好了,行李也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一道清甜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姜世云回头望去,只见蓝发少女扎着双马尾,趴在窗沿上,双手托腮,笑盈盈地望着他,鲜红如宝石的眸子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看着这双独特的眼眸,姜世云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了三年前。
那时他尚在守孝,下山采购途中,刚到村口便见一群村民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叱骂投掷石子。
“妖孽!滚出去!”
“自从你来了,村里就丢东西,肯定是你干的!”
“看这眼睛颜色,不是妖怪是什么!”
被围在中间的女孩衣衫褴褛,满头灰发纠结,小脸沾满污垢,唯有一双朱红色的眼眸,在惊恐与茫然中透着琉璃般的清澈。她蜷缩在地上,身体颤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姜世云本不欲多管闲事,可当目光触及那双不染尘埃的眸子时,沉寂的心湖莫名泛起涟漪。
他想起自己初来此世的孤独,想起母亲离世后的形单影只,那份格格不入的凄凉感,与眼前的女孩如出一辙。
“住手。”他走上前,声音不大,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让喧闹的村民瞬间安静。
“她偷了你们什么?可有证据?”姜世云平静发问。
村民们面面相觑,支吾半天也说不出实证,只一口咬定“她是外人,肯定是她”。
“既无实证,便是污蔑。”姜世云打断他们,从怀中取出采购用的碎银,“这些够赔偿你们所谓的‘损失’了吧!若还是纠结那就移交官服吧。”
村民们见他气度不凡,出手阔绰,况且这种小事惊动官老爷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只得接了银子嘟囔着散去。
姜世云走到女孩面前,递过一个干净的粗面饼。女孩警惕地看了他半晌,终究抵不住饥饿,一把抓过狼吞虎咽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女孩咽下食物,摇了摇头,声音细微如蚊蚋:“没有家……他们都叫我妖怪。”
姜世云沉默片刻,看着那双纯净的朱红色眼眸,轻声道:“你没有家,我亦孑然一身。若你愿意,便随我回去。从今往后,你不是怪物。”他顿了顿,目光温柔,“便随我姓,叫姜璃吧。”
女孩怔怔地望着他,眸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巨大的光彩,如同黑暗中找到了唯一的光。
她用力点头,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再也没有松开。
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踏着余晖返回隐逸村,新的羁绊,在尘埃中悄然缔结。
回忆落幕,姜世云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对着姜璃扬声道:“好,这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