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外界显形·蛊影随行

　　鞋底碾碎最后一片镜渣，发出细微的咔响。我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签字笔还沾着血，额头那道蛇形纹路一跳一跳地烫。

　　赵阎王突然抬手，把墨镜边缘的胶布撕了下来。他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碰，整个人僵住了。

　　“不对。”他说，“光死了。”

　　我没吭声。实验室就在眼前，白墙、铁架、通风管道的影子都对得上。可赵阎王的眼睛在黑处看得最清，他说光死了，那就一定有问题。

　　他瞳孔张开，像两口深井。头慢慢偏了偏，视线锁住天花板。

　　“有东西。”他声音压得很低，“在雾里。”

　　我看向头顶。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缕灰黑色的气流缓缓飘动。

　　“哪来的雾？”我问。

　　“不是空气的问题。”赵阎王咬着牙，“是光被吃掉了。这地方……本来不该这么暗。”

　　卓玛蹲下身，拔出骨刀，在掌心划了一道。血刚冒出来，她就抹向空中。

　　血珠没落。

　　它们悬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然后一点点往墙上移，最后凝成几个歪斜的字：

　　他未死。

　　李川抖着手掀开相机盖。镜头对准天花板那片黑雾，连按三下快门。

　　底片没等冲洗就透出影像。

　　一个男人的身影藏在雾中，手里握着一根铜烟杆。他的脸模糊不清，但那只抬起的手非常清楚——正抓向我的后颈。

　　我太阳穴猛地一抽。

　　耳边响起声音。

　　不是幻觉。

　　是火蝎子的声音。

　　“用我的蛇蛊……对付他。”

　　她说得极轻，就像从前在洞里吹蛇哨前那样，先咬断草茎，再开口。

　　我张嘴，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额头上。

　　蛇形纹路瞬间亮了。

　　皮下有什么在动，像是鳞片在爬。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味，接着是一声嘶鸣——不是我发出来的，是某种东西借我的嘴叫的。

　　一团赤红光影从我嘴里冲出，盘旋着飞向半空。

　　它成形了。

　　一条半透明的蛇影，身子细长，头颅高高扬起，眼睛是两粒金红色的光点。

　　它直扑黑雾中的那个影子。

　　铜烟杆横甩过来，撞上蛇影。

　　当的一声，像金属相击。

　　蛇影被震退半尺，尾巴甩出一道残光。但它没散，反而在空中转了个弯，重新悬停，蛇首转向我。

　　它盯着我。

　　那双眼里，映出一张脸。

　　火蝎子的脸。

　　她没说话，可我懂了。

　　这是她的蛊，也是她的意思。

　　赵阎王重新戴上墨镜，手指紧紧扣住镜框。他指节发白，呼吸变重。

　　“怎么了？”我问他。

　　他没回答。过了两秒才挤出一句：“他眼里……也有裂痕。”

　　“谁？”

　　“那个影子。”赵阎王声音有点抖，“和我妈……最后的样子一样。”

　　卓玛忽然蹲下去，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她脖子上的喉骨在渗血，血顺着锁骨往下流，新的梵文刺青一路蔓延到肩膀。

　　她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读什么。

　　我走过去扶她。

　　她一把推开我，手指在地上划，写出三个字：

　　父债，女偿。

　　李川已经合上了相机盖。他缩在墙角，手指蜷着，指缝里全是汗。

　　“底片……在化。”他抬头看我，“那只手……快碰到你了。”

　　我盯着空中对峙的两道影。

　　蛇蛊悬在那里，不动了。幽灵也没再出手。他们像是在等什么。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

　　纹路还在发烫，但不像刚才那么剧烈。嘴里那股腥味也没散。

　　“你能控制它吗？”赵阎王问我。

　　“不知道。”我说，“但现在它听我的。”

　　“刚才那句话呢？真是火蝎子说的？”

　　“是她的记忆。”我说，“但她现在就在蛊里。”

　　赵阎王没再问。他靠在墙上，手一直没松开墨镜。

　　李川突然站起来，把相机递给我。

　　“你要看吗？”他声音很小。

　　我接过相机，打开盖子。

　　底片上的画面正在消失。幽灵的脸越来越淡，可那只手却更清晰了。

　　离我的影子只剩半寸。

　　我合上相机，扔还给他。

　　“别拍了。”我说，“再拍你也留不住。”

　　卓玛慢慢站起来，骨刀插回腰间。她没看我，只盯着那团黑雾。

　　“它不是要杀你。”她说，“是要带你回去。”

　　“回去？回哪？”

　　“轮里。”她终于转头看我，“火蝎子走了，可轮没停。它需要新的锚。”

　　我明白了。

　　火蝎子是祭品，她是钥匙。但她没完成仪式，只是把蛊留在了我身上。

　　所以这个影子来了。

　　他是来收账的。

　　赵阎王突然说：“你要是放那蛊出去太久，你会变成它的一部分。”

　　“我知道。”

　　“那你还要用？”

　　我看着空中那条蛇影。

　　它还在守着，像一条拴在骨头上的狗。

　　“我不用它。”我说，“是它用我。”

　　话音刚落，蛇影猛地一颤。

　　幽灵动了。

　　他举起铜烟杆，杆头对准我。

　　蛇影立刻扑上去，缠住烟杆，一口咬下。

　　火星四溅。

　　烟杆没断，可雾气开始翻滚。整个实验室的温度骤降。

　　我听见一声咳嗽。

　　不是现在的，是很久以前的。

　　火蝎子父亲常咳，每咳一声，烟杆就抖一下。

　　那声音又来了。

　　咳……咳……

　　然后是脚步声。

　　很轻，一步一步，从雾里走出来。

　　人影落地。

　　他站在我面前，五步远。

　　铜烟杆垂着，杆头滴下一滴黑水。

　　赵阎王低吼：“别往前！”

　　我没动。

　　那人影抬起脸。

　　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灰。

　　但他开口了。

　　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儿子。”他说，“轮到你了。”

　　我手一紧，签字笔差点捏断。

　　这句话，火蝎子在铜棺前听过一次。

　　现在，他对着我说了。

　　卓玛突然冲上来，挡在我前面。

　　“你不是她爸！”她喊，“你是轮的壳！”

　　那人影不动。

　　蛇影在空中盘着，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李川躲在柱子后面，相机盖又打开了。

　　赵阎王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全白的眼睛。他在黑暗里看得最清，也最怕看清。

　　“它想让你接替。”他说，“像火蝎子那样。”

　　“我不接。”

　　“那你得毁了它。”赵阎王说，“否则它会一直跟着你。”

　　我盯着那人影。

　　他站着不动，可我能感觉到他在拉我。不是用手，是用记忆。

　　火蝎子的脸又在蛇蛊眼里闪了一下。

　　这次她张了嘴。

　　她说了一个字。

　　“烧。”

　　我明白了。

　　她不是让我用蛊对付他。

　　是让我用蛊——烧了他。

　　我抬手，抓破左臂。

　　血流下来，我抹在额头上。

　　蛇形纹路爆亮。

　　“回来！”我喊。

　　蛇影一扭头，嗖地飞回，钻进我嘴里。

　　那一瞬间，我尝到了蛇胆的苦，还有火蝎子的血味。

　　我张开嘴，冲那人影吐出一口红雾。

　　雾在空中点燃。

　　火焰是青色的，带着蛇影的形状，直扑过去。

　　那人影举杆格挡。

　　火缠上烟杆，顺着他手臂往上烧。

　　他第一次动了表情。

　　那张灰脸上，裂开一道缝，像在笑。

　　火蝎子的声音又响了。

　　这次不止一句。

　　“爹……你骗我。”

　　“你说种蛊是为了护我。”

　　“其实……是为了今天吧。”

　　火焰吞没了人影。

　　黑雾开始沸腾。

　　赵阎王突然大叫：“小心背后！”

　　我回头。

　　一片镜渣从地上弹起，飞向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