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游戏竞技 纵横天下之沉浮2

第63章 绝望的冲击

  县令那冷酷无情的驱逐令,如同腊月里兜头泼下的冰水,而城头垛口后闪烁的、密密麻麻对准下方的箭簇寒光,则像是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冰冷铁壁,将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流民队伍,死死地钉在了城外一箭之地的边缘。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是远比之前哀求哭嚎更为猛烈、更为彻底的绝望爆发。哀求声变成了咒骂,哭泣声化作了嘶吼,长期积压的饥饿、刺骨的寒冷、失去至亲的剧痛,以及眼前这最后一条生路被毫不留情、用刀箭斩断的残酷现实,如同不断加压的火山,终于将一部分流民心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彻底冲垮,将他们推向了疯狂的深渊。

  “他们不给活路了啊——!”

  “横竖都是个死!冲进去!抢他娘的!吃顿饱饭再做鬼!”

  “跟这些狗官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人群中,几个早已被苦难折磨得面目全非、眼中只剩下赤红戾气的汉子——多是家破人亡、孑然一身的亡命之徒,或是目睹亲人惨死、仇恨烧尽了理智的悲剧角色——率先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仰天嘶嚎起来。绝望这种情绪,在此刻比任何瘟疫传染得都快。一些被饥饿和愤怒吞噬了最后清明的人,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开始盲目地躁动、推搡,人群像一锅被烧到极致的滚油,剧烈地沸腾、涌动,濒临决堤。

  【疯狂的浪潮:以血肉之躯冲撞壁垒】

  “冲啊——!砸开城门——!”

  不知是人群中哪个角落爆发出的一声歇斯底里、完全变调的呐喊,如同最终点燃引信的火星,瞬间引爆了积蓄已久的疯狂能量!刹那间,上百名被逼到绝境、理智尽失的流民,如同决堤的、浑浊咆哮的洪水,发出非人般的嚎叫,挥舞着手中所能找到的一切——磨尖的树枝、沉重的石块,甚至仅仅是瘦骨嶙峋、青筋暴起的拳头——迈开虚浮却疯狂的步伐,不顾一切地向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城门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他们踏过干硬开裂的土地,卷起漫天黄尘,每一张扭曲的脸上都写满了对生存最原始的、不计后果的渴望,以及对那高墙之后、代表着无情秩序的力量的刻骨仇恨。

  “反了!全都反了!放箭!快给本官放箭!射死这些乱民!”城头上,那县令何曾见过这等阵势,吓得面无人色,官帽歪斜,连连踉跄后退,躲到亲兵身后,声音尖利得走了调,嘶声力竭地吼叫着。

  指挥的军官脸色铁青,令旗狠狠向下一挥!

  “放——箭——!”

  垛口之后,那些久经训练、心如铁石的兵卒们,面无表情地松开了紧绷的弓弦。动作整齐划一,冷酷得如同机械。

  嗖嗖嗖——!

  嗤嗤嗤——!

  一阵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尖啸骤然响起!黑色的箭矢如同突如其来的死亡蜂群,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声响,从高高的城头倾泻而下,铺天盖地,精准而冷酷地罩向那些狂奔而来的、手无寸铁的人群!

  【人间地狱:箭雨下的屠杀】

  冲锋在最前面的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瞬间就被密集的箭雨射成了可怖的刺猬!强劲的箭矢轻易地穿透了他们身上那褴褛不堪、难以蔽体的衣衫,深深地扎进骨肉之中,箭头从背后透出,带出一蓬蓬温热的、刺目的血花!凄厉的惨叫声刚刚出口便被扼断,身体如同被狂风扫过的稻草,成片成片地、沉重地扑倒在地,溅起阵阵烟尘。

  后面的人收不住脚步,被前面倒下的尸体绊倒,还未等爬起,第二波、第三波更加密集的箭雨又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呼啸着席卷而来!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娘——!救我——!”

  “娃他爹!你醒醒!醒醒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痛苦到极致的呻吟、绝望到撕心裂肺的呼喊,瞬间取代了之前疯狂的呐喊,交织混杂,在这冰冷的城墙下上演着一曲活生生的人间地狱悲鸣。鲜血迅速洇湿了干涸的土地,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小溪,空气中弥漫开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中箭未死的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徒劳地用手捂住喷涌鲜血的伤口,生命力随着温度的流失而急速消逝。一些未被射中要害的人,拖着被箭矢贯穿、血肉模糊的残肢,发出不似人声的哭嚎,拼命地、艰难地向后爬行,在尘土和血泊中拖出一道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已经不再是冲突,甚至不是战斗,而是一场赤裸裸的、力量对比悬殊到极致的、单方面的屠杀!一群被饥饿和苦难折磨得奄奄一息、手无寸铁的百姓,在面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据守坚城的国家机器暴力时,他们的反抗,他们的绝望冲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悲壮,又如此可笑。生命,在这里贱如草芥,被毫不留情地批量收割。

  【远处的战栗:无声的恐惧与冰冷的仇恨】

  李丰在人群刚开始出现异常骚动、向前蠢蠢欲动的那一刻,远超常人的警惕性和对危险的直觉就让他感到了灭顶之灾即将降临。他死死地拽住妹妹李丫瘦骨伶仃的胳膊,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逆着开始失控前涌的人流,拼命地向后挤、向侧方躲闪,连拖带拽,终于险之又险地退到了一处远离城门正面、相对低洼的土坡后面。他一把将妹妹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胸膛和臂弯死死地护住她,试图挡住她的视线和耳朵,不让她目睹、听闻这炼狱般的惨状。

  然而,那箭矢破空的尖锐呼啸、人群发起冲锋时疯狂的嚎叫、中箭者瞬间毙命前的短促惨呼、以及未死者持续不断的、撕心裂肺的哀嚎……还有那随着风飘荡过来、无孔不入的、浓烈到令人肠胃翻江倒海的血腥气味……这一切,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带着倒刺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感官上,深深地烙进他的脑海深处,刻入他的灵魂!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四肢冰凉僵硬,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并非因为旷野的寒风,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无法抑制的、最原始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巨大震撼!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不久前还和他们同行了一段路、互相分过一点草根、面色蜡黄的妇人,为了扑向那个被箭射倒、尚在抽搐的丈夫,刚冲出几步,一支流矢便如同毒蛇般窜出,“噗”地一声闷响,精准地射穿了她的胸膛,她身体一僵,软软地扑倒在地,再无声息。他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杀吓得呆立原地,张大嘴巴,连哭都哭不出声,随即被混乱溃退的人群撞倒、踩踏……

  这就是官府对待“子民”的方式?这就是煌煌王法的“威严”所在?用冰冷的铁箭和高效的杀戮,来回应这些被逼到绝境、只求一口饭食的百姓最卑微的求生呐喊?!李丰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之中,刺破了皮肤,渗出的血珠混合着泥土,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一股比这冬日寒风更加冰冷、更加刺骨的仇恨,如同剧毒的藤蔓,从他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疯狂滋生、蔓延开来!这仇恨,不再仅仅针对某个具体催税的胥吏、某个趁火打劫的豪强,而是清晰地、无比深刻地指向了那座冰冷的城池,指向了城头上那些冷漠的兵卒,指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县令,指向了那个纵容甚至制造了这一切苦难的、名为“朝廷”的庞大而冷酷的机器!

  【溃退与死寂:希望的彻底湮灭】

  这场短暂而惨烈的、由绝望驱动的疯狂冲击,在绝对武力面前,如同浪花拍击礁石,瞬间粉身碎骨,迅速溃散。城下,留下了几十具姿态各异、尚在微微抽搐或已彻底僵硬的尸体,以及更多在血泊中翻滚、哀嚎、等待死亡降临的伤者。幸存下来的流民,如同被猛虎冲散的羊群,哭喊着、惊叫着,拼命地向后逃窜,相互推挤踩踏,只求离那死亡之地越远越好,再也不敢向城墙靠近半步。

  城头上的箭雨停了。守城的兵卒们依旧如同雕塑般矗立在垛口后,冷漠地注视着城下的惨状,仿佛刚刚只是进行了一场日常的操练。那位县令大人,早已不知躲到了何处,或许正在为“成功击退乱民、保住城池”而暗自庆幸,或许已在斟酌如何向上峰撰写一份“剿匪安民”的请功文书。

  流民的队伍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死一般的沉寂。之前的骚动、哀求、乃至最后那飞蛾扑火般的疯狂冲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万念俱灰的死寂。希望,如同被利箭射穿胸膛的飞鸟,从空中直坠而下,鲜血淋漓,气绝身亡。那条看似近在咫尺的生路,被冰冷的城墙、更冰冷的箭簇,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更冰冷的秩序,彻底地、永久地封死了。

  李丰紧紧地抱着怀中瑟瑟发抖、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妹妹,从土坡后慢慢地、艰难地站起身。他望着那片被鲜血浸透、在夕阳下泛着暗红油光的土地,望着那些横七竖八、以各种扭曲姿态倒毙的尸骸,望着那座在暮色中如同匍匐巨兽、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冰冷城池,他的眼中,不再有泪水,不再有愤怒,甚至不再有恐惧,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望不到尽头的、冰冷的死寂。

  太康年间那些关于皇恩浩荡、官民一体的虚幻泡影,元康年以来所经历的种种残酷现实,在此刻,以最直接、最血腥、最不容辩驳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碰撞与注解。官与民,治与被治,在这堵城墙内外,已然演变成了赤裸裸的、你死我活的、对立的两极。这场由绝望发起的、注定失败的冲击,不仅用鲜血染红了城墙下的土地,彻底冲垮了流民们最后的生路,也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冲垮了李丰心中对那个名为“朝廷”的庞然大物所残存的、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现实,和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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