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来个山神，不过是摆设，没想到竟成了气候，还攀上了崔知州的高枝！”

　　李家族长愤愤道，“还有那王景，当初不过一炼气小修，如今竟敢骑到我们头上！”

　　刘家族长相对沉稳，但眼神也透出阴鸷：“稍安勿躁。崔玄此举，得罪的人不止我们。仙道那边，还有城隍系里那些老人，哪个是省油的灯？且让他得意几日。”

　　“啸月山？哼，根基尚浅，骤得富贵，未必是福。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给他找点‘麻烦’便是。”

　　一时间，望江府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因崔玄的赏罚与清洗，各种不满、忌惮与算计开始滋生、交织。

　　仙道宗门暗中提高了对府衙事务的干涉，人道世家则开始对啸月山及其相关的产业流露出隐隐的排斥。

　　王景站在啸月山巅，俯瞰着脚下渐显繁荣的坊市和远方苍茫的山水，神识敏锐地捕捉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敌意。

　　“赏赐是蜜糖，也是枷锁。”他轻声自语，“崔大人将我们推到了前台，既是保护，也是考验。”

　　他转身，对肃立身后的刘彻等人下令：“传令下去，巡山卫扩招事宜即刻开始，宁缺毋滥，首要考核心性忠诚。新划拨的坊市矿脉，由罴路带人接手，账目务必清晰，若有原属势力刁难，暂以忍让为主，记录在案，报与我知。”

　　“是，山神！”

　　三日后，天光晴好。

　　王景将山神庙诸事暂托刘彻与罴路，只带了心思细腻、擅长察言观色的朱豚随行，驾起一道不甚起眼的遁光，往望江府城西方向的清风山而去。

　　清风山不高，却灵秀异常，云雾缭绕间，可见飞檐斗拱，隐隐有钟磬之声传来，端的是一派仙家气象。

　　山门前，两名炼气初期的道童早已等候，见王景二人落下遁光，便上前行礼，口称“奉观主之命，恭迎王山神”，举止有度，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邪气。

　　一路行来，但见道观整洁，弟子往来皆步履轻盈，神色平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与寻常清修之地并无二致。

　　然而，王景神识微动，与脚下地脉隐隐相合，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协调——这山中的灵气流转，看似自然，实则暗含某种极隐晦的牵引之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引导着，汇聚向山巅某处。

　　及至观主静修的“澄心殿”，一位身着八卦道袍、手持拂尘的老者已含笑立于阶前。

　　但见他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眼神温润如玉，周身气息圆融通透，与天地浑然一体，正是金丹真人特有的气象——清风观主，清虚真人。

　　“贫道清虚，见过王山神。山神年少有为，名动望江，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清虚真人声音平和，令人如沐春风。

　　“真人谬赞了。”王景执晚辈礼，神态恭敬，“晚辈蒙崔大人厚赏，心中惶恐，特备薄礼，前来拜谢。久闻真人丹道通玄，亦想借此机会，请教一二，还望真人不吝赐教。”

　　说着，示意朱豚奉上早已备好的几匣品相上佳的灵草矿石。

　　清虚真人含笑收下，目光在王景身上停留一瞬，似有欣赏，又似有深意：“崔大人慧眼识珠，山神当得起如此厚赏。至于丹道，不过是些微末技艺，山神若有兴趣，贫道自当知无不言。”

　　两人入殿分宾主落座，品着道童奉上的清心茶，言谈甚是融洽。

　　清虚真人学识渊博，从灵草习性到火候掌控，再到丹理玄妙，皆能娓娓道来，见解深刻，毫无破绽。

　　王景亦将对《基础丹药辨析》的一些疑惑提出，清虚皆能深入浅出地解答，显露出极高的丹道造诣。

　　交谈约莫一炷香后，清虚真人似是无意间提起：“听闻山神前番在黑风沼泽，曾与邪修交手，见识了那污秽邪阵。唉，邪魔外道，荼毒生灵，实乃我辈之耻。”

　　王景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真人说的是。那邪阵阴毒异常，气息污浊，令人心悸。幸得崔大人主持大局，方能将其破除。”

　　清虚真人抚须点头：“是啊，邪不胜正。不过，那等污秽之气，最易侵蚀法器、污损灵丹。贫道这观中，别无所长，唯丹炉与藏丹之处，设有清净化秽之阵，以免受外界杂气侵扰。”

　　“山神若有兴趣，不妨随贫道一观丹房，也可看看贫道平日炼丹之所，或许对山神的修行略有裨益。”

　　机会来了！王景心中警铃微作，对方主动邀请，是示好，还是试探？

　　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与荣幸：“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能得窥真人丹房，实乃晚辈机缘！”

　　清虚真人微微一笑，起身引路。丹房位于澄心殿后，需经过几重禁制。

　　越是靠近，王景神识中那丝不协调感便越是明显。

　　当清虚真人打开最后一道石门时，一股炽热却纯净的丹火之气扑面而来。

　　丹房宽敞，中央一尊紫铜丹炉宝光内蕴，下方地火平稳，炉内隐隐有药香透出。

　　四周玉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灵材，琳琅满目。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瑕，正是高阶丹师应有的气象。

　　然而，就在踏入丹房的瞬间，王景识海深处，《诸灵感应篇》自发微转。

　　对地脉灵气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让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一丝阴寒、死寂。

　　与黑风沼泽邪阵核心处那玉骨骷髅以及暗红晶石同源的气息。

　　这气息被浓郁的丹火气和净化阵法之力牢牢压制、掩盖，若非王景身负山神位格，术法了得，对地气感应极深，且亲身经历过那邪阵，绝难发现。

　　这气息的来源，并非丹炉，也非灵材，而是源自……地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深深埋藏在这丹房的地基之下，借由地脉，与这清风山，乃至更远处隐隐相连。

　　王景心头剧震，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反而露出赞叹之色：“真人所设丹房，果然非同凡响！地火纯正，阵法玄妙，晚辈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