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3进”那串信号刚消失，我关掉量子嗅探模块的实时监控界面。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手指已经在桌面上敲出新的节奏。不是之前的稳定拍子，这次更快，带着推演时的急促。

　　上一个情报网断了，但他们还会再来。只要我们的技术还在推进，资本就不会放手。集中在一个地方，等于把所有火种堆在一处，风一吹就全灭。

　　我调出地质三维图谱。长白山南麓的地层数据滚动加载，深红色区域代表高温岩体，蓝色是稳定基岩。目光停在一处休眠火山口下方——那里有两百米厚的玄武岩盖层，地热梯度适中，最重要的是，整个区域不在任何公开测绘范围内。

　　这就是新基地的位置。

　　我把坐标点圈出来，标上代号：火种。系统弹窗提示【未关联建筑值】，正常。这地方连地基都没打，哪来的建筑值。但我知道，一旦开始施工，每一块混凝土浇筑、每一根钢梁架设，都会变成未来的解锁资本。

　　十分钟内，我整理好非电子版图纸。全部手绘加标注，用防水油纸包好。没有二维码，没有芯片标签，连编号都是汉字。这些东西不能联网，也不能存档，传出去就是证据，留在手里就是隐患。

　　程卫国 arriving的时候正下着小雪。他穿着旧中山装，背更驼了，手里拎着一台便携式地震仪。建设队跟在他后面，六个人，全是退伍军工技术人员，走路不说话，动作利落。

　　我们在山谷口碰头。风大，我说话声音压低但清楚：“从今天起，这里没有名字，没有编号，对外统称‘野外设备维护组’。所有人手机上交，通讯只用短波电台，频率每日更换。”

　　他点点头，咳嗽两声。“你要在这儿建东西？”

　　“不止是建。”我说，“是要把文明的备份埋进去。”

　　他没再问，只是打开仪器箱，拿出记录本。我们沿着裂隙带往下走。地面有些松动碎石，脚下踩实才能前进。他一边走一边测，每隔十米停下读数，写几行字。

　　我也跟着测。带上的是改装过的地质雷达，电源靠手摇发电机充电。数据显示下方三百米处有一层致密橄榄岩，承重能力极强，适合做深层结构支撑。

　　“能撑住万吨级建筑。”他说，在本子上画了个剖面图，“建议用定向爆破开掘主通道，避免震动传导到表层。”

　　我看了眼运输车到达的时间。第一辆已经进入外围缓冲区，正在换履带式底盘。车上装的是防塌支架和密封舱模块，全部拆解状态，便于隐蔽运输。

　　“今晚就开始。”我说，“先打地基，再接能源。”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地热可以利用，但得做双回路隔离。万一喷口活性上升，别把里面的人烤熟。”

　　“我已经设计好了拟态供能系统。”我从包里取出一张图纸递给他，“让能耗曲线跟火山脉动同步，外部监测看起来就像自然热活动。”

　　他接过图纸，眯眼看了一会儿，嘴角动了一下。“你早想好了。”

　　我没回答。确实早想了。从发现北极科考站信号那天就开始想。技术越往前走，目标就越显眼。必须分散，必须隐蔽，必须让人找不到、打不着、毁不掉。

　　车队到达预定位置。司机按流程熄火下车，接受安检。所有随行人员只允许待在卸载区，不得向四周张望。建设队员开始卸货，动作有序，没人多问一句。

　　程卫国带着三个人深入裂隙带中部，用钻探杆取样。我留在坡上，启动手摇发电机给监测仪供电。屏幕上陆续跳出数据流：温度、压力、微震频率。一切正常。

　　他回来时脸色有点发白，喘气比刚才重。递给我一份手写报告：“岩层稳定，可承载大型地下结构。但西翼有轻微断层迹象，施工时避开三十米以上。”

　　我收下报告，放进防水袋。这时第一根钢梁已经被吊起，准备架设在预定点位。建设队员用激光测距仪校准位置，然后固定底座。

　　“你们年轻人总想着快。”他忽然说，“可有些事，得慢一点才稳。”

　　“我知道。”我说，“所以这次我们不赶时间。我们要的是能撑五十年、一百年的结构。”

　　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红塔山，抽出一根空叼着，没点。折了烟盒，叠成一只小船，塞进旁边岩缝里。

　　“这次，咱们把火种埋深一点。”他说完，转身走向下一个测量点。

　　我站在原地没动。风吹得工装贴在背上，玻璃管在我右手上被体温微微加热。里面的硅土很轻，但握久了会留下指纹印。

　　地基轮廓已经开始显现。四根主承重桩已经定位，工人正在焊接连接件。电源接入完成，临时照明灯亮起来，昏黄光线下，金属结构投出短而直的影子。

　　我打开本地终端，输入一组指令。系统响应：【火山基地项目启动，当前建筑值：0】

　　下一步需要混凝土浇筑+10，钢结构安装+20，能源系统对接+50。

　　还不够。这些只是基础。真正的技术解锁还在后面。

　　但我现在不急。敌人断了一条线，很快会找新的路。等他们找到这里时，看到的不该是一个实验室，而是一座沉睡的山。

　　运输车第二趟抵达。这次运来的是熔岩屏蔽层预制板，表面涂有吸波材料。按照图纸，它们将被嵌入岩壁，形成第一道物理屏障。

　　一名工人喊我过去看支架角度。我走过去，蹲下检查螺栓孔位。对齐没问题，但垫片厚度差了零点五毫米。我掏出随身工具包里的量规重新调整。

　　“陈工。”他问，“真要在这儿干一辈子？”

　　“不一定。”我说，“但至少得有人 starts守着。”

　　话出口才意识到说了英文，马上改口：“至少得有人守着。”

　　他没在意，继续拧紧螺母。

　　远处，钻探机已经就位。操作员戴上护目镜，启动设备。第一声撞击响起时，地面轻轻震了一下。

　　那是钻头切入玄武岩的声音。

　　坚硬，持续，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