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海来的声呐怪物
周启明站在门口,手里那张病历复印件边缘已经起了皱。他没说话,也没动,像是在等一个信号。
我低头看着控制台上的数据流,第一块硅锭的热导率波动还在标红区。裴听霜把港币夹在指间弹了一下,声音清脆。沈砚秋把三盆绿萝重新摆过位置,中间那盆正对着门。
就在这时,声呐仪警报响了。
指针直接打到满格,屏幕上的波形图炸成一片乱麻。我立刻调出后台日志,发现接收频率来自东南方向深海区域,信号强度远超正常生物活动范围,且带有规律性脉冲特征。
“不是自然信号。”我说。
程卫国几乎是撞开控制室门冲进来的,嘴里还叼着半截烟。他一把推开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极快,调出一组老旧音频档案。屏幕上并列显示两条波形线,一条来自刚才的探测记录,另一条是从泛黄磁带里提取的。
“一模一样。”他吐掉烟头,“八二年南海监听站记录的军用主动声呐校准信号。这不是鲸鱼叫声,是扫描。”
他抬头看我:“有人拿我们这儿当靶子。”
我盯着系统界面,建筑值仍停在20点,微电子集成模块还没解锁。现在最怕的就是设备被远程定位,甚至通过共振频率反向解析内部结构。
“查源头。”我说。
全厂断电排查开始。所有无线设备关闭,备用电源接入独立线路。我们逐区检查信号残留,最后锁定在清洁车——林雪薇每天推着的那辆蓝色小推车。
它停在数据中继舱外走廊,车身微微发烫。扬声器位置有细微焊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回想过去三天她的行动轨迹:每次设备调试高峰,她都会经过这里。时间精准得不像巧合。
沈砚秋走过去,钢笔轻敲车身三下,忽然笑了:“让她叫得更大声些。”
裴听霜立刻切断外部供电,改由车内备用电池驱动监听回路。程卫国接上信号捕获装置,几秒后,一段加密脉冲被完整录下。
“伪装成生物音频,实际是定向探测指令。”程卫国听着解码后的信号,“对方在试探我们的屏蔽能力。”
“不止。”沈砚秋盯着那段波形,“这是双向通道。他们在听,也在传。”
我明白她的意思。这辆车不只是窃听器,还是信标。只要不停机,就会持续暴露位置。
但如果我们强行切断信号,对方马上会察觉异常。
“放个假的。”裴听霜说。她走到主控台前,从包里掏出一个金属盒,打开后是一块手工焊接的电路板。“老办法,模拟数据溢出。”
她把板子接入中继舱输出端,启动伪造程序。屏幕上立即跳出大量虚假数据包,标注为“高密级材料参数”,并通过天线缓慢释放。
“查尔斯最喜欢这种味道。”她冷笑,“让他以为钓到了大鱼。”
程卫国则带着工具去配电间,用锅炉外壳改装成简易法拉第笼,罩住核心服务器组。他一边拧螺丝一边嘟囔:“他们还记得这地方……当年雷达项目也是这么被盯上的。”
我没吭声。系统界面上,信号返回路径正在追踪中。经过三次跳转,最终指向近海一艘注册为渔业公司的船只,GPS坐标每十五分钟更新一次。
“中转站。”我说,“真正的控制端还在更远的地方。”
沈砚秋回到绿萝旁,把代表“共情”的那盆转向清洁车方向。她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拂过叶片。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心理围猎开始了。
接下来七小时,我们保持静默操作。真实数据全部转入离线存储,对外线路只保留伪造信号流。监控屏上,敌方探测频率逐渐升高,说明他们开始加大功率确认信息真实性。
夜里十一点,林雪薇来了。
她推着清洁车,动作和平时一样慢,低着头,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经过控制室时,她顿了一下,像是听见什么声音。
沈砚秋坐在桌前,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忽然开口:“今晚加了个班?”
林雪薇摇头,声音很轻:“顺路看看有没有垃圾要收。”
“那你车里的声音,”沈砚秋看着她,“怎么一直在响?”
林雪薇的手抖了一下,很快掩饰过去:“可能是喇叭坏了。”
“坏得挺巧。”沈砚秋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刚好对着数据舱,刚好在我们调试的时候响。”
林雪薇低下头,镜片反着冷光。
“你可以走了。”沈砚秋说,“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
林雪薇点头,推车离开。轮子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细长痕迹。
门关上后,裴听霜从墙角出来:“你不该让她知道我们在怀疑她。”
“我已经让她知道了。”沈砚秋坐回椅子,“但她不知道我们知道多少。”
我盯着屏幕,信号仍在传输。伪造的数据包被不断读取,对方没有中断连接的意思。
“他们在等更多。”我说。
“那就给。”裴听霜拿起对讲机,“我去把熔炉温度调高五度,让他们觉得我们在做材料实验。”
程卫国蹲在服务器架后面,手里拿着万用表检查接地线。他忽然抬头:“陈昭,屏蔽层只能撑十二小时。之后要么换材料,要么搬。”
“不搬。”我说,“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凌晨两点,监控屏突然跳出新动态:渔船改变了航向,朝大陆架浅水区移动。同时,声呐信号频率微调,开始尝试匹配实验室建筑共振频段。
他们在找结构弱点。
我启动被动防御协议,将所有敏感设备转入休眠模式,仅保留最低功耗运行。系统提示:【检测到外部扫描行为,建议启动应急遮蔽方案】。
我没有回应。这种冰冷的进度条不会告诉我该怎么骗过一个老练的对手。
沈砚秋一直坐在绿萝边上,钢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缓缓转动。她没再说话,但三盆植物的位置始终没变。
裴听霜靠在墙边,ZIPPO在掌心翻了一次又一次。她眼睛盯着监控屏,随时准备切断信号源。
程卫国在熔炉旁检查最后一段线路,嘴里念叨着什么,我没听清。
林雪薇的清洁车停在走廊尽头,车身安静,扬声器不再发出声音。
但我知道它还在工作。
我打开系统后台,标记渔船坐标,设定自动预警阈值。如果它再靠近十海里,警报会自动触发。
沈砚秋忽然站起身,走到我身后,声音很低:“她左手无名指上有戒痕。”
我没回头。
“不是新伤。”她说,“至少一年。”
我记下了。
监控屏上的信号波形轻微震颤,像海底深处有东西正在调转方向。
熔炉冷却风扇发出低频嗡鸣,与声呐脉冲形成微妙共振。
裴听霜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程卫国把工具箱合上,咔哒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