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军装与旗袍的拍卖会
熔炉冷却风扇的嗡鸣终于停了,程卫国合上工具箱的声音像是一道休止符。我盯着监控屏,渔船最后一次信号停留在十二海里外,随后彻底消失。
裴听霜把ZIPPO在掌心翻了个面,没点,只是捏着它转圈。“他们收网了。”她说,“现在该我们出牌。”
沈砚秋从绿萝边上起身,钢笔夹在指间轻轻一弹。“林雪薇今晚不会再来推车。”她看着我,“她的行为模式变了,最后离开时脚步比平时慢零点七秒——她在等指令中断。”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清洁车里的自毁程序被我们截获前,发出了最后一段加密信号。查尔斯知道有人暴露,但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我们知道他知道。
这种信息差,就是机会。
“艾琳娜的拍卖会,后天晚上八点。”我说,“入场要三吨轻稀土。”
裴听霜抬眼:“我们账上只剩一吨半。”
“那就借。”我打开微型计算器,指尖敲出节奏,“你手里有港城两个离岸账户的控制权,用‘稀有金属期货抵押’名义拆借两吨,期限七十二小时。”
她眯起眼:“你知道这有多险?一旦违约,资金链会反噬。”
“所以我们不能违约。”我收起计算器,“而且,我们要让别人替我们付钱。”
沈砚秋已经拎起包:“我去提前踩点。艾琳娜的场子,进得去的人,眼神都不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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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厅藏在旧租界一栋三层洋楼里,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盏暗红灯笼。守门人不查证件,只看车标和衣料。我穿的是旧工装,裴听霜临时给我套了件驼色大衣,说这是“破产科学家的体面”。
沈砚秋早一步进了包厢,坐在角落,正低头整理钢笔。她换了个位置,不再是上次那种居中视角,而是斜对主台,能同时看到竞价区和二楼观察廊。
艾琳娜站在台上,旗袍开衩处纹着条形码,烟枪靠在话筒边。她没点火,但手指时不时划过枪管,像是在确认某种节奏。
“第一件拍品,民国军用无线电收发器一组,底价八万。”她的中文带着伦敦腔,“附原始封条,来源清晰。”
举牌很冷清。这些人不是来买文物的。
直到第三件,一件看不出年代的铜盒被抬上来,标签写着“未解密军工档案”。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立刻举牌,价格跳到三十万。
我认出他——克莱因工业的代理,姓陈,自称新加坡华侨,实则是查尔斯在亚洲最常用的白手套。
“他们在试水。”裴听霜在我耳边说,“看看有没有人抢真正的东西。”
第四件,是艾琳娜说的“重头戏”:一对乾隆年间的青花瓷瓶,原配原盒,据称曾为皇室御用。
我站起身,从大衣内袋取出一个木匣,交给工作人员。匣子里,是我准备好的那只瓷瓶。
标签写着:“清代官窑残器,传世孤品,附老匠人修复痕迹。”
艾琳娜接过,翻开条形码扫描仪扫了一下,又用放大镜照瓶口釉面。她动作很慢,但眼神在看到我时微微一顿。
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瓶子。
X光机推上来,屏幕上显示瓶身结构完整,胎质均匀,釉层厚度符合十八世纪特征。那层可降解覆膜起了作用——它让内部填充物在影像中看起来像老旧修复胶。
“底价五十万。”艾琳娜宣布,“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万。”
第一个举牌的是中东买家,阿卜杜先生,做能源走私的老手。他出到七十万时顿了一下,目光扫向二楼。
查尔斯的人在上面。
价格跳到九十万,突然放缓。我能感觉到空气里的试探。
沈砚秋站起身,走向阿卜杜所在的区域,假装调整座位。她经过他身边时,声音压得很低,但我从唇语读出了那句:“有人愿出双倍私下拿货。”
阿卜杜的手抖了一下。
他立刻举牌,一百二十万。
裴听霜同步行动。她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一通电话,语气急促:“什么?龙国要禁稀土出口?明天就发公告?”
她挂了电话,环视四周,像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整个厅安静了一秒。
然后,竞价疯了。
一百五十万,一百七十万,二百万。
查尔斯的代理人终于出手,直接跳到三百五十万。
我回头看裴听霜,她嘴角微扬。
他们上钩了。
“撤。”我说。
她立刻举起手,对着主持人:“我们退出。”
全场哗然。
查尔斯那边显然不信,又加了三十万试探。
没人跟。
最终,四百二十万落槌。
代理人签字时手有点抖。他以为自己截胡成功,其实买走的只是一个空瓶——真正的曲率引擎材料,在三天前已经被沈砚秋通过医疗冷链运往北方基地。
艾琳娜走下台,烟枪轻轻敲了敲我的肩:“你玩得很大。”
“我只是让市场决定价值。”我说。
她笑了,绿眼睛闪了一下:“下次记得,我抽成百分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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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顶层,系统界面终于跳出提示:
【建筑值+15】
【原因:促成跨国技术流通协议落地(非实物交易)】
【备注:技术扩散效应已计入评估】
我握紧玻璃管,硅土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裴听霜坐在沙发上翻财经新闻,查尔斯旗下两只关联股昨夜暴跌,分析师说是“战略误判导致资本错配”。
“可以做空了。”她说,“他已经慌了。”
沈砚秋站在窗边,没说话。她把钢笔从左手换到右手,又转了一圈。
“查尔斯不会善罢甘休。”她说,“但他会犯错——因为他现在觉得,我们比他聪明。”
我点头。
他知道我们在卖东西,但他不知道我们卖的是假的;他知道我们在布局,但他不知道我们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钱。
是认知。
让他相信我们掌握着他不了解的技术,让他在恐惧中过度反应,让他把资源浪费在错误的方向上。
这才是反击。
手机震动,是周启明发来的消息:“环保审批下周二上午九点,会议室三号。”
我回了个“收到”。
裴听霜站起身,拿起包:“我去盯港城资金归位。别忘了,我们还欠人两吨稀土。”
门关上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下次别再拿空瓶子吓人,万一他们真砸开看了呢?”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下一次,我们不会再用瓶子。
沈砚秋走到我旁边,低声说:“林雪薇今天申请调岗,理由是‘家庭原因’。”
我看着窗外的城市灯火,想起她无名指上的戒痕。
“让她调。”我说,“但给她安排一间朝南的清洁储物间。”
她抬头看我。
“窗户要大。”我补充,“最好能看见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