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推开咖啡馆的门时，林雪薇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她面前放着一杯冷掉的茶，手边是那个旧发卡。窗外在下雨，水痕顺着玻璃滑下来，把外面的街景拉成模糊的色块。

　　沈砚秋没说话，走过去坐下。她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袋子封口没贴，只用回形针夹着。

　　林雪薇盯着那袋子看了几秒，才伸手打开。里面是一份打印稿，封面有标题和名字。她的手指停在“林振南”三个字上，动了一下。

　　“这是你丈夫留下的SC-719号论文。”沈砚秋说，“我们重新整理了数据，补全了模型推导部分。期刊那边已经通过初审，只要签一份授权书，就可以安排发表。”

　　林雪薇没抬头。她一页页翻着，纸张发出轻微的响声。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拇指在空白处停了几秒，那里印着一行小字：**本研究受国家海洋局青年基金项目资助（编号：HY-2046）**。

　　她合上文件，放在膝盖上。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她问。

　　“很简单。”沈砚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平铺在桌面上，“明天中午，你给查尔斯打卫星电话。告诉他，龙国的声呐反制系统失败了，探测器要撤回。让他们放松警戒。”

　　纸上写着一段话，字体清晰，没有涂改痕迹。

　　林雪薇看着那段话，没接笔。

　　“你们不怕我直接把他叫来？”她声音很轻，“或者，让他派船过来接我走？”

　　“怕。”沈砚秋点头，“但我们更怕一个科学家的研究被当成废纸烧掉。你也一样，不是吗？”

　　林雪薇抬眼。

　　“你半夜发那条消息的时候，不是为了求生。”沈砚秋继续说，“是为了留下点什么。你丈夫的东西，你想让它活着。”

　　林雪薇的手指慢慢收紧，捏住了文件的一角。

　　“我弟弟……”她说，“他账户里的钱，是真的吗？”

　　“我们查过了。”沈砚秋说，“资金来自加州一家离岸公司，名义是‘教育援助计划’。实际控制人是克莱因工业旗下子公司。只要你完成这次通话，我们就切断这条链路。他们不能再用钱绑住你。”

　　林雪薇低头看那张任务说明纸。她的呼吸变慢了，肩膀微微塌下去一点。

　　过了很久，她开口：“如果他们发现我说谎呢？”

　　“那就说明你演得不够好。”沈砚秋把笔递过去，“但我知道你能做到。你在实验室三年，每次提交报告都准时，格式标准，连标点都没错。你不是会出错的人。”

　　林雪薇接过笔。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划拉得很长，几乎划破纸面。

　　她把笔放下，把文件重新装进袋子，抱在怀里。

　　“十二点整。”她说，“我会拨通卫星线路。用你们给的词。”

　　沈砚秋收起那张任务纸，放进包里。她没再说话，站起身，转身走向门口。

　　走到门边时，她停下。

　　“你不用再一个人扛了。”她说完就走了出去。

　　雨还在下。风把伞吹得晃了一下，她扶稳，脚步没停。

　　林雪薇坐在原位，没动。她把文件袋抱得更紧了些，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过了几分钟，她睁开眼，从发卡夹层取出U盘，插进随身笔记本。屏幕亮起，她打开加密分区，把那份论文备份拷贝进去。进度条走到百分之百，她拔出U盘，重新藏好。

　　她合上电脑，拎起包离开。

　　回到酒店房间后，她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打开台灯。灯光照在封面上，那行基金编号显得格外清楚。她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拉开抽屉，把东西放了进去。

　　她坐到桌前，打开手机日历，在明天中午十二点的位置标记了一个星号。备注栏写的是：**例行通讯**。

　　做完这些，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海面黑沉沉的，远处有一艘货轮经过，灯光一闪一闪。

　　她看了一会儿，关上窗帘，去浴室洗了把脸。

　　出来时，她对着镜子站了几秒，然后拿起梳子，慢慢把头发梳顺。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人。

　　第二天上午九点，我坐在指挥台前，盯着声呐监控屏。信号流平稳，没有异常波动。沈砚秋走进来，把一个微型录音笔扔进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冲了几秒，然后用手捏碎，塞进下水道口。

　　她擦干手，走到我旁边。

　　“她签了。”她说，“十一点五十分打的电话，用了卫星中继，通话时长三分十四秒。内容完全按预案走。”

　　我点头，调出通信日志比对。信号源定位准确，语音特征匹配，没有中断或重连记录。

　　“查尔斯那边有反应吗？”

　　“有。”她指着屏幕右侧的数据窗口，“敌方潜艇动力输出下降百分之六十，航向偏移十五度，正在向东南撤离。另外，他们的监听频率减少了七成。”

　　我盯着热力图看。代表敌方活动的红点正在缓慢移动，远离我们的作业区。

　　“准备二代探测器下潜预案。”我对通讯员说，“三小时后启动。”

　　命令下达后，我拿起桌上的玻璃管。硅土在光线下泛着灰白色。我把它贴在胸口，停留了几秒，然后放回口袋。

　　沈砚秋站在我身后，没说话。

　　“你觉得她真的会按我们说的做？”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但她在乎那篇论文。只要她还想让那个人的名字被人记住，她就不会乱来。”

　　我转头看她。

　　“你也知道，这种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她点头。“所以她昨晚没睡。我在监控里看到的。但她今天早上梳了头，换了衣服，还涂了点唇膏。人在放弃之前，不会做这些事。”

　　我收回视线，看向主屏。

　　探测器外壳组装已完成，压力测试通过，T-3合金护板安装到位。操作组正在做最后校准。

　　时间跳到十一点整。

　　我按下内部广播键：“所有人员注意，B-7区域进入二级戒备。无人艇准备释放，深海组待命。”

　　频道里传来确认回复。

　　我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像在输入指令。

　　十二点整，通讯器震动。

　　是林雪薇发来的短消息，只有一个字：**成**。

　　我盯着那个字看了两秒，删掉记录。

　　主屏幕上，敌方信号持续减弱。最后一个红点消失在海域边缘。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天还是阴的，但雨停了。

　　远处码头，运输车正把新一批设备运往港口。车灯一盏接一盏亮着，排成一条线。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玻璃管，转身走回控制台。

　　“通知海上平台。”我说，“按计划推进，探测器一小时后入水。”

　　操作员复述命令。

　　我坐下，打开系统界面。建筑值进度条跳了一下，增加了+5。新的设施选项尚未解锁，但能量储备正在回升。

　　沈砚秋站在我旁边，低声说：“她没再发消息。”

　　“等等看。”我说。

　　终端突然弹出一条警报：**B-7浮标信号延迟0.3秒**。

　　我立刻调出实时波形图。背景噪声正常，但某个频段出现了微弱谐振。

　　“不是自然干扰。”我说，“有人在试探。”

　　沈砚秋凑近屏幕。

　　“如果是查尔斯，他不会这么快反应。”

　　“那就不是他。”我盯着波形起伏，“是别的耳朵在听。”

　　我抓起外套，往门外走。

　　“联系裴听霜。”我说，“查最近七十二小时进出港的所有渔船通讯记录。”

　　我的手刚碰到门把手，通讯器又响了。

　　是海上平台发来的紧急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