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端准备就绪。请发送唤醒序列。

　　终端上的字还没散，林雪薇的手已经抬起来了。她指尖悬在确认键上方，呼吸很浅，像是怕惊动什么。主控台的蓝光映在她脸上，那道戒痕微微发亮，像被电流激活了。

　　我没动。裴听霜也没出声。整个控制室只有设备低鸣和屏幕刷新的轻响。

　　她要是按下去，第七代载体舱就会启动。系统会尝试读取她丈夫残留在量子场里的意识数据——但同时，查尔斯埋在后台的引爆程序也会被触发。实验室三层以下全部封闭，三十七秒后起爆。

　　这不是实验，是处决。

　　我盯着她的手指。它在抖，幅度极小，但频率和刚才波形跳变时一致。她的身体还记得那个节奏，哪怕脑子还不知道。

　　墙幕突然亮了。

　　一个医疗舱的画面投出来，里面躺着个小女孩，身上连着导管和监测线。心率曲线一上一下，呼吸频率不稳。倒计时数字从180开始跳：02:59、02:58、02:57……

　　查尔斯的声音从角落扬声器里传出来：“按下按钮，她就能活。”

　　林雪薇猛地回头，眼睛红得吓人。

　　“那是我女儿。”她说，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在瑞士医院。只要我完成任务，他们就放她走。”

　　我没反驳。裴听霜却冷笑了一声，从侧门走进来，手里甩着个银色文件袋。

　　“你信他？”她把袋子拍在台面上，“一个拿你当开关用的人？”

　　林雪薇没理她，手指更紧地扣住按键边缘。

　　裴听霜拉开拉链，抽出一张照片，滑到她面前。

　　照片上是两个人，站在老式实验台前，背景黑板写满公式。林雪薇穿着白大褂，笑得很轻，旁边的男人搂着她肩膀。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手指瞬间松了一下。

　　“这是你和你丈夫最后一次联合实验的记录。”裴听霜说，“那天你们测到了θ波共振峰值，但数据被克莱因工业当场删除。我们花了七个月，在三个离岸服务器的备份碎片里拼出来的。”

　　林雪薇没碰照片，但视线一直没移开。

　　“你丈夫的研究没死。”我说，“只是被人藏了。他留下的脑科学模型，87%已经被我们复原。但最后一步，必须由你来完成——不是作为间谍，是作为研究员。”

　　她抬头看我：“你们怎么证明这不是陷阱？”

　　我拿起玻璃管，贴在主控台感应区。系统嗡的一声响应，蓝光重新亮起，波形自动追踪她的皮电反应，形成闭环反馈。她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肌肉张力下降。

　　“这频率，”我说，“是你丈夫设计的唤醒协议。只有你知道怎么调。如果你现在按下去，系统会以为你在执行任务。但如果你等三秒再输入反向校准码，它就会切换成接收模式。”

　　她没动。

　　倒计时跳到02:30。

　　墙幕画面变了。直播信号切入，女孩突然咳嗽起来，监护仪警报响起。查尔斯的声音又出现：“时间不多了。”

　　我打开系统深层推演界面，五秒内调出城市电网图、急救资源分布和医院备用电源负载曲线。三维模拟弹出来：如果实验室爆炸，冲击波导致全市断电，目标医院UPS将在47秒后耗尽。主治医生正在手术室抢救另一名患儿，猝死后无人接替，女孩死亡概率升至98.6%。

　　我把模拟画面并列投到主屏，和直播画面对照播放。

　　“你不是在救她。”我说，“你是在杀她最需要的人。”

　　林雪薇盯着两个画面，手指终于离开确认键。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无名指那圈白痕像一道旧伤。

　　突然，终端传出一段低频音频，只有几秒。

　　“信号会回来的……用你的手，接住它。”

　　她的头猛地抬起来。

　　那是她丈夫的声音。录音来自七年前最后一次实验日志，沈砚秋早就埋进系统底层，设定在θ波主导时自动触发。

　　她抬起左手，翻过来，手背有一道细长疤痕，颜色发白，边缘不规则。疫苗接种？不是。神经耦合试验的穿刺点。当年她和丈夫一起上的第一例人体测试，编号07-Alpha。

　　她盯着那道疤，看了很久。

　　然后，她轻轻说了句：“我不是钥匙……我是答案。”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反手将起爆器砸向桌面。金属外壳撞裂，内部电路短路，火花一闪而灭。生物锁解除，倒计时冻结在01:13。

　　警报声停了。

　　灯光恢复常亮。

　　林雪薇瘫坐在操作椅上，右手攥着那张照片，左手无名指还在摩挲戒痕。但她不再抖了，眼神清得像雨后玻璃。

　　裴听霜收起文件袋，走到我旁边：“她接下来需要什么？”

　　我看着屏幕。能量流曲线已经稳定，系统提示“第七代载体舱进入待机状态”，建筑值+50。但我知道，真正的解锁还没开始。

　　“一个实验室。”我说，“和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裴听霜点点头，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终端突然弹出新消息。

　　来源：日内瓦节点，加密信道，协议头携带克莱因工业七代标识。内容是一段压缩数据包，标题写着“最终协议签署确认”。

　　我点开附件，解码后跳出一份电子合同。甲方是克莱因工业，乙方空白，签署时间是十五分钟前。附件还包括一段视频：查尔斯站在一间地下控制室里，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管里是深蓝色液体。

　　他对着镜头说：“既然她选择了背叛，那就让她的研究成为新世界的起点。”

　　视频结束，合同自动进入倒计时签署界面：10、9、8……

　　我立刻调出IP溯源，发现信号经过六层跳转，最终指向北海一艘注册为渔业公司的母船。船位移动轨迹和七年前那艘失踪的科研艇完全重合。

　　裴听霜也看到了：“他打算用她丈夫的数据做活体实验。”

　　“不止。”我说，“他在复制整个项目。第七代载体舱不是终点，是模板。”

　　我打开系统命令行，输入一串指令。文明重启系统的推演模块启动，十秒后输出结果：若该协议生效，全球至少十二个秘密实验室将在四十八小时内同步启动同类装置。首波意识上传对象为十六名境外羁押的技术人员，包括程卫国的学生、周启明的女儿主治医生、艾琳娜的联络人。

　　这不是报复。

　　是重建。

　　以掠夺的方式，把我们的技术变成他们的新秩序。

　　我手指敲在机械表盖上，节奏越来越快。

　　裴听霜站在我旁边，声音压得很低：“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拦截合同签署，或者……放它通过，顺着信号反向打入他们的核心网络。”

　　我没回答。

　　屏幕上，倒计时走到00:03。

　　我按下回车键。

　　合同接收确认弹窗跳出来，我光标移过去，停在“同意”按钮上。

　　最后一秒。

　　我的手指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