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车键弹起的瞬间，屏幕跳转为协议接收确认界面。我手指没动，目光扫过终端右下角的时间戳：00:01。

　　合同已生效。

　　程卫国从设备间快步走出来，手里捏着一块烧焦的电路板。“电压波动不是偶然的，”他把板子拍在操作台上，“脉冲频率和咱们刚调试完的电磁阵列一致，有人在用卫星做远程耦合。”

　　军方代表站在监控屏前，眉头拧成结。他刚才全程旁观了合同接收过程，一句话没说。现在盯着热力图上突然亮起的红点，声音压得很低：“莫斯科方向？”

　　“信号跳了三次，最后一次落在北纬55度附近。”我把日志窗口拉大，一条加密链路正持续扫描我们的姿态控制协议端口，“对方在试探防火墙深度。”

　　程卫国凑近看数据流。“这不是普通探测，是定向注入。”他指着波形畸变的位置，“他们在找共振点，一旦匹配上，就能用我们的系统反向触发EMP。”

　　军方代表转向我：“你们这个电磁脉冲项目，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没答，调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全球电子干扰记录。地图上密密麻麻的黄点连成片，集中在东亚、东欧和波斯湾。“这不是我们在测试，是别人已经在用了。”我点开一段回放，“三小时前，一艘商船在黑海失去导航，事后查不到攻击源。但它的航行日志显示，事发前有颗‘气象卫星’调整了轨道倾角。”

　　“所以你打算以暴制暴？”

　　“我在造盾。”我说，“但盾也能当锤使。”

　　程卫国突然插话：“可以改。”

　　我们同时看向他。

　　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扇形。“原来的电磁阵列是全向辐射，像灯泡一样往外照。但如果加上相位调制，把能量压缩成束，就像手电筒——只照你想照的地方。”

　　军方代表皱眉：“技术上可行？”

　　“用废弃雷达阵列当反射面，配合地面基站做波前校正。”程卫国指着主控台后的老式天线组，“那套苏联时期留下的东西，我一直舍不得拆。”

　　我立刻调出系统推演模型。文明重启系统的命令行界面跳出进度条，十秒后输出结果：定向聚焦方案理论上可将干扰范围收窄至原面积的12%，附带损伤概率降至3.7%。建筑值+10，解锁提示：【相位同步模块·图纸已更新】。

　　“需要多久验证？”军方代表问。

　　“四小时。”程卫国说，“但得让我进B区机房，接通备用电源。”

　　“不行。”军方代表摇头，“在没拿到上级批复前，任何涉及武器化的实验都必须暂停。”

　　话音未落，主控室灯光猛地一颤。

　　所有屏幕闪黑，半秒后恢复。电流嗡鸣声从墙内传来，像是有东西在顺着电缆爬行。

　　我立刻切到电力监控界面。负载曲线剧烈震荡，峰值出现在三号变压器。程卫国已经冲向设备间，我紧跟着按下应急协议，切断非核心外联端口。

　　“不是短路。”他两分钟后回来，手里拿着绝缘钳，“电压波动和外部信号同频，是共振效应。”

　　“对方锁定了供电系统。”我看向主屏，那条来自莫斯科的链路仍在闪烁，“他们知道我们开始防御改造，所以提前动手。”

　　军方代表盯着不断刷新的日志。“如果继续实验，会不会引发更大规模的连锁反应？”

　　“会。”我说，“但不试，明天他们的脉冲就可能瘫痪整个城市的电网。”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点头：“给你们三小时。成功了，立项书我亲自递上去。失败——”

　　“后果我们自己担。”我接过话。

　　程卫国没再废话，直接走向B区。我跟进去时，他已经在拆解老式调相器。“这玩意儿本来是用来校准射电望远镜的，”他一边接线一边说，“现在得让它干点别的活。”

　　我把系统图纸投影到墙上。相位同步模块需要三个关键参数：基频锁定值、相位补偿系数、能量衰减阈值。系统只给了一组理论数，实际调试得靠现场反馈。

　　“先设初始值。”我说，“按最低功率试。”

　　程卫国点头，输入指令。

　　设备启动的瞬间，头顶的日光灯管开始频闪。不是故障，是能量场在与外部信号对抗。监控画面里，干扰热力图上的红点开始收缩，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有效！”程卫国盯着波形图，“聚焦角度稳定在47度，偏差小于0.3。”

　　我正要调高输出，主控台突然报警。

　　异常电力波动再次出现，这次频率更高，脉冲间隔精确到毫秒级。屏幕闪烁三次后，终端自动跳转至底层日志界面——有人正在通过中继星发送伪造的校准信号，试图劫持我们的相位控制器。

　　“他们在学。”我说，“每次干扰模式都在进化。”

　　程卫国迅速切换至手动模式，断开自动同步。“再试一次，但这次加伪装。”他调出旧版驱动程序，“用十年前的协议栈做掩护，让他们以为系统还没升级。”

　　我重新设置参数，故意留下一个微小漏洞：相位补偿延迟0.8秒。这是个陷阱，真正的系统早已改用动态补偿算法，但表面看起来，还停留在老版本。

　　三分钟后，第二次测试启动。

　　这一次，灯光没有闪烁。波形平稳上升，聚焦场形成。热力图上，原本扩散的干扰区被压缩成一道细线，精准指向模拟目标坐标。

　　“成了。”程卫国松了口气。

　　我没放松。盯着那条持续扫描的境外链路，手指敲在机械表盖上。

　　十秒后，对方果然上钩。

　　伪造的校准信号再次接入，试图利用我们“暴露”的延迟漏洞注入干扰。但就在它进入系统的瞬间，追踪标记自动激活。路径反向解析开始，数据流逆向回溯。

　　三分钟。

　　屏幕上跳出定位结果：信号源位于莫斯科西南郊，一处注册为“气候研究中心”的设施。IP段归属克莱因工业旗下子公司，物理地址与七年前关闭的一个地下实验室重合。

　　“查尔斯不在华盛顿。”我说。

　　程卫国凑近看坐标。“他在借俄国人的地盘做事。”

　　军方代表一直站在门口，这时才开口：“你们准备怎么应对？”

　　“不能等。”我说，“他已经摸到我们的边缘，下一步就是全面渗透。”

　　我打开加密信道，发送一串指令。系统响应后，生成一组虚假参数包，包含经过篡改的姿态控制协议版本。这些数据会被刻意泄露，诱导对方深入探测。

　　“埋好标记了吗？”

　　“已嵌入。”

　　“发出去。”

　　数据包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沈砚秋的回复就到了。只有短短一句：“信号行为模式匹配霍克团队，他在逼我们暴露全部防御逻辑。”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停在物理隔离开关上。

　　程卫国走过来：“要不要切断所有外联？”

　　“不。”我说，“让他看。”

　　我把主控台权限调至监视模式，保留那条莫斯科链路的接入状态。真实防御体系已转入地下信道，表面系统则维持运行，像一座亮着灯的空城。

　　军方代表看着屏幕，终于说了句：“两小时内，我会把情况报上去。”

　　他转身离开后，程卫国低声问：“真让他一直挂着？”

　　“挂到他发现不对为止。”我说，“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啃 bait，就已经晚了。”

　　程卫国点点头，回到设备间加固供电线路。我留在主控台前，盯着那条未断开的连接。

　　灯光不再闪烁。

　　所有终端运行正常。

　　唯有主屏上那根绿色的数据流，安静地跳动着，像一根插进敌人心脏的导线。

　　我的手指还在敲击表盖。

　　一下，又一下。

　　节奏稳定。

　　直到监控画面突然弹出新警报——

　　那条来自莫斯科的链路，上传了一份新的协议文件。

　　标题是：【反向控制协议·v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