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号的信号还在跳动，终端上的红点没有停止移动。我盯着那条航线，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发烫。程卫国站在我旁边，喘着粗气，额头全是汗。

　　“信号源同步了。”我说，“林雪薇体内的芯片和船上主控系统连在一起，切断远程指令没用，必须现场干预。”

　　他点头，转身就往设备间走。我跟上去，看见他从锅炉底下拖出那个改装过的共振器，外壳还是用旧铁皮焊的，电线裸露在外面。

　　“能撑多久？”我问。

　　“最多三分钟。”他一边接线一边说，“电网负荷到顶了，频率调到88赫兹，只能压制芯片的指令节奏，不能彻底断开。”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药剂，玻璃管里液体微微晃动。这是基因修复剂的原型，还没经过临床测试。如果注射失败，林雪薇可能当场休克。

　　防空洞深处传来低频震动，地面开始轻微抖动。墙壁裂缝扩大，碎石往下掉。我们抬头看，通风管已经变形，应急灯忽明忽暗。

　　“她进引爆区了。”我说。

　　我们快步往前跑。拐过两个弯，看到林雪薇站在声波炸弹的操作台前。她的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精准无比。右手抬起，指尖正要按下启动键。

　　耳后芯片闪着蓝光，频率和船上的信号完全一致。

　　“林雪薇！”我喊了一声。

　　她没反应。眼睛是睁着的，但瞳孔没有焦距。嘴里念着一串编号：“实验体017，服从指令，执行清除程序。”

　　程卫国把共振器架在支架上，手指飞快地调整参数。显示屏跳动几下，发出刺耳的嗡鸣。

　　“准备好了！”他吼。

　　我冲上前，距离她还有五米时，震动突然增强。脚下不稳，我摔了一跤，药剂差点脱手。爬起来继续跑。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按钮的瞬间，共振器启动。一股无形的压力扩散开来，空气像是被撕裂。林雪薇的身体猛地一震，动作停住。

　　我扑上去，抓住她的手臂。她试图挣脱，力气大得不像普通人。我咬牙死死按住，另一只手举起药剂，对准她脖子侧面扎了进去。

　　液体推进体内，她剧烈抽搐了一下，整个人软下来。

　　“有效果！”我说。

　　但她还是没清醒。双眼失焦，嘴唇继续动：“倒计时启动……剩余90秒……目标清除……”

　　程卫国靠在机器旁，脸色发白。“功率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电网会炸！”

　　我看向操作台，屏幕上红色数字不断跳动：89、88、87……

　　没有停机密码，系统不识别外部中断。

　　我蹲到她面前，贴近她耳朵，声音压得很低：“你女儿的名字叫小禾，生日是1977年冬至那天，你喜欢给她哼《茉莉花》。”

　　她身体猛地一颤。

　　我继续说：“他们让你忘记她是你的孩子，可你每个月15号都去探望，哪怕被打、被注射镇静剂……因为你记得。”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皮开始跳动。

　　程卫国嘶吼：“还有三十秒！”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妈妈，不是实验体。”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从很深的地方挣扎出来。右手突然抬起来，不是去碰按钮，而是狠狠抓向耳后。

　　指甲划破皮肤，鲜血顺着脖颈流下。她把那块芯片硬生生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屏幕上的倒计时停在“00:05”。

　　她瞪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颤抖但清晰：“我……不是工具。”

　　我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

　　程卫国关掉共振器，机器发出最后一声嗡鸣，然后彻底熄火。防空洞里的震动慢慢平息，只剩下滴水声和电流残余的噼啪声。

　　我扶着墙站起来，从她衣领夹层里摸出一张磁卡。很小，黑色，边缘有磨损痕迹。

　　插进终端，屏幕闪了几下，弹出一行字：

　　【双面间谍策反成功】

　　【剩余潜伏时间：0小时】

　　【建筑值+400】

　　下方还有一条提示：【检测到通用关闭协议已接入，是否同步终止所有关联设备运行？】

　　我按了确认。

　　声波炸弹的指示灯由红转灰，操作台自动锁死。整个防空洞安静下来。

　　我回头去看林雪薇。她靠在墙上，脸色苍白，手还在抖。我把水壶递过去，她看了我一眼，接过，喝了一口。

　　“小禾……还活着吗？”她问。

　　我没回答。现在还不是时候。

　　程卫国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芯片，看了看，塞进裤兜。“这东西得交给技术组拆解。”

　　我点头，目光落在终端上。晨光号的位置还在更新，但速度变慢了。磁卡已经激活反制程序，它的导航系统应该已经开始紊乱。

　　林雪薇慢慢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它们。

　　“他们给我灌输命令，让我相信我没有过去。”她说，“但我总梦见一个女孩，在院子里等我回家。”

　　我没说话。

　　她抬起头：“你们早就知道我是谁的孩子？”

　　“昨天才确认。”我说，“档案上有照片，你右耳后的疤和育幼所记录对得上。”

　　她闭上眼，点了点头。

　　程卫国坐到共振器旁边，掏出半包烟。想点，发现打火机没电了。他笑了笑，把烟收回去。

　　外面天色微亮。一缕光从通风井缝隙照进来，落在地面积水上。水面晃动，光影破碎又聚合。

　　我蹲下身，扶住林雪薇的肩膀：“接下来，我们一起走。”

　　她睁开眼，看了我一会儿，轻轻点头。

　　终端突然震动一下。新消息弹出来，来自国家安全部加密通道：

　　【晨光号已偏离航线，进入禁航区，海警正在拦截。请确认人员状态。】

　　我回复：“目标已控制，人证安全，情报获取完毕。”

　　发完消息，我把终端合上。防空洞里只剩应急灯还在闪，电流声越来越弱。

　　林雪薇靠着墙，呼吸渐渐平稳。她手里还攥着水壶，指节发白。

　　程卫国靠在机器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我坐在她旁边，工装外套被碎石划破，右肩旧伤隐隐作痛。但我能感觉到，那种一直压在胸口的东西，终于松了一点。

　　终端屏幕忽然亮起，未读消息闪烁。

　　我点开。

　　是一段音频文件，来源未知。

　　播放键刚按下，林雪薇突然抬头，眼神变了。

　　“别信排水管。”她的声音很低，和之前不一样，“他们改了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