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频文件播放完的瞬间，林雪薇的眼神变了。她盯着终端屏幕，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但清晰：“别信排水管。他们改了路线。”

　　我立刻抬手按住回放键，把那段话又听了一遍。语速、停顿、呼吸节奏——和之前完全不同。这不是她的声音在说话，是某种被激活的指令残留。

　　程卫国已经站起身，抓起共振器检查接口。他的手指在发抖，不是因为累，是因为意识到我们刚才差点走进一个更深的陷阱。

　　我没有回应林雪薇的话，而是快速调出晨光号的航行日志。航线确实变了，原本直奔东海的货轮，现在正绕向西南方向，贴着海岸线低速前进。更奇怪的是，它的信号频率跳动方式和之前不同，像是被另一个系统接管了。

　　“排水管是假的。”我说，“从一开始就是诱饵。”

　　沈砚秋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总部监控显示克莱因工业核心层有异常数据流动，时间点正好和你切断声波控制同步。”

　　“林雪薇安全。”我回答，“但她提供的信息需要验证。我现在怀疑，‘通用关闭协议’本身就是他们设下的后门程序。”

　　“那就不能按原计划突入。”她说，“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先拿到主控权限。”

　　我看了眼终端右下角的建筑值：832。距离解锁基因修复分支还差168点。而系统提示的最后一项任务写着：【摧毁技术垄断核心设施，获取不可逆证据链】。

　　我知道该去哪了。

　　二十分钟后，我和沈砚秋站在克莱因工业总部大楼外。财务总监已经在里面等我们。他通过内部通道打开了侧门，脸色苍白，手一直在抖。

　　“女儿还在他们手里。”他说，“但他们让我传话——如果我不配合自毁程序，她活不过今晚。”

　　沈砚秋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一支钢笔，轻轻转了一下，插进衣袋。她走到财务总监面前，低声说：“你还记得她第一次叫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吗？”

　　他愣住了。

　　“她在三岁生日那天，发烧到四十度，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你在床边喂她喝水，她笑着喊了一声‘爸爸’。”沈砚秋的声音很稳，“你说，这辈子最值得的事，就是听到那一声。”

　　财务总监的眼眶红了。

　　我没再等，直接拿出林雪薇留下的磁卡，插入门禁读取器。终端开始模拟身份认证信号，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几秒后，生物识别锁发出“咔”的一声，松开了。

　　走廊尽头是主控室，门上贴着电磁屏蔽条。我用手拍了拍墙面，感觉到轻微震动——里面有人在操作主机。

　　“他们知道我们要来。”我说。

　　财务总监深吸一口气：“让我进去。我是唯一能启动自毁程序的人。”

　　沈砚秋摇头：“不，你是唯一能让全世界看到真相的人。”

　　我们三人一起推开了门。

　　主控室内灯光刺眼。中央是一圈环形控制台，上方悬浮着实时数据流投影。右侧墙上挂着一块巨幅地图，上面标满了红点，每一个都对应着境外实验室的位置。

　　财务总监径直走向主控台。他的动作突然加快，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警报响起，倒计时出现在所有屏幕上：05:00。

　　我以为他会逃，但他没有。他站在原地，双手撑在台面上，肩膀剧烈颤抖。

　　沈砚秋一步上前，将钢笔式U盘插入控制台侧端口。界面一闪，数百个媒体频道被强制接入直播信号。

　　她走到镜头前，面对摄像头，声音平静：“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四点十七分。这里是克莱因工业亚太总部核心指挥区。这位正在启动自毁程序的男人，是他们的财务总监张先生。过去三年，他被迫签署了二十三份虚假专利转让协议，每一笔都流向离岸空壳公司。”

　　她转向财务总监：“你说吧。你想让全世界知道什么？”

　　他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女儿……他们把她关在B7区地下病房。只要我还听话，她就能用药。可我知道，那些药根本治不了病，他们在拿她做实验。”

　　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在走：04:12。

　　“我不是坏人。”他说，“我只是……太怕失去她了。”

　　沈砚秋点点头：“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他咬紧牙关，突然大吼一声，双手狠狠砸向控制台：“我要让他们也尝尝失控的滋味！”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服务器阵列下方有一道暗格。合金舱门紧闭，表面没有任何接口。但根据系统提示，这才是真正的数据核心所在。

　　普通攻击无效。

　　我从工装外套内袋取出最后一支基因穿透弹。玻璃管里的液体泛着微蓝光泽。这是用前期积累的建筑值兑换的终极工具，专为溶解有机加密介质设计。

　　没有多余的话，我把穿透弹插入主控台底部的隐蔽接口，手动校准频率至DNA共振波段。

　　屏幕上弹出警告：【高危操作，确认执行？】

　　我按下确认。

　　蓝光顺着线路蔓延，像水流一样渗入服务器群。一台接一台，投影熄灭，数据流中断。最后只剩下中央主机还在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倒计时停在01:03。

　　财务总监忽然转身，盯着我看：“你会救她吗？真的会？”

　　“我已经联系国家安全部。”我说，“海警正在拦截晨光号。她会在今天早上八点前被转移至军方医院。”

　　他缓缓跪坐在地，背靠着控制台，抬头看着天花板：“我以为我只能做一个帮凶……原来还能做个父亲。”

　　主控室的灯开始一盏盏熄灭。应急电源启动，只剩下几台终端还在运行。我拔出存储模块，黑色外壳上印着烫金编号：XG-941V。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文明等级3.5达成】

　　【基因修复分支解锁】

　　【下一阶段准备就绪】

　　我没有动。右手摸到胸口口袋，那里装着原世界最后一撮硅土。我把它拿出来，握在掌心，温度慢慢回升。

　　沈砚秋关闭了直播通道，但本地存档仍在记录。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空。

　　财务总监没有离开。他坐在控制台旁，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了背。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调查组已经在路上，他必须留下作证。

　　我也留在原地。数据包还在导出，进度条走到97%。

　　高原基地的建设需要这份资料。我们需要重建实验室标准，重新定义技术伦理边界，不能再让任何人成为实验体。

　　终端发出一声轻响，进度完成。

　　我刚要把存储模块收好，突然发现控制台背面有个小标签被撕开了一角。下面露出一行刻字：

　　“所有清除指令，均来自南美第七基地。”

　　沈砚秋走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皱起：“他们还有备份中枢。”

　　我点头，把模块放进防水袋，塞进内袋。右肩的旧伤又开始疼，像是提醒我这条路还没走完。

　　门外传来脚步声，节奏整齐，是制式皮鞋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

　　我站直身体，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