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还剩七十一小时的时候，我调出了蜂巢协议的回溯日志。屏幕上滚动着上千条数据流，全是过去四十八小时里被拦截的异常信号。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快，一条一条筛。程卫国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支记号笔，时不时在白板上画个圈。

　　“又来了。”他说。

　　我抬头看主屏，频谱图上出现了一个微弱跳波，频率在1.8GHz附近，持续时间不到0.3秒。这种信号不是自然干扰，是人为的，像是试探性的渗透。

　　“地下光缆分支节点。”我说，“上次切断的那一段，他们重新接上了。”

　　程卫国点头：“我就说怎么昨天巡检时发现B通道井盖有撬痕。”

　　我直接下达指令，物理断开三号分支的所有连接。系统提示音响起，防火墙状态从“警戒”转为“稳定”。但我知道这没完。查尔斯不会只靠远程攻击。他的B计划，从来都是双线并进——网络入侵加物理破坏。

　　“备用线路电压不稳。”程卫国看了眼配电柜的读数，“铜排老化严重，温度超过65度，再升一点就要触发保护跳闸。”

　　我起身走到设备间。那条线路通向冷却泵组，如果点火时突然断电，磁场崩溃，反应堆核心会瞬间过热。后果不用算也知道。

　　“用旧锅炉的铜管。”程卫国跟进来，“绕成屏蔽环，增强接地。我们以前修火箭燃料管就用这办法。”

　　我没说话，蹲下检查线路接口。铜管确实还能用，表面氧化但内部完整。我们只有六个小时。

　　我和他一起动手。切割、弯折、焊接。火花溅到工装外套上，烧出几个小洞。我的右肩旧伤开始发麻，像有电流穿过。但我们没停。三重隔离结构完成后，程卫国接上测试仪，电压波动从±8%降到±0.5%。

　　“能撑住。”他说。

　　我回到主控台，输入最终校准参数。抗干扰电源系统进度条跳到100%。建筑值显示237.2，没变。成功还没到来。

　　点火程序准备就绪。

　　我按下启动键，倒计时开始：10、9、8……

　　警报突然响了。

　　外围红外监测捕捉到高倍光学设备反光，位置在东南方向三百米的废弃水塔顶层。安保系统识别出狙击手轮廓，装备带有电子瞄准模块。

　　程卫国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停下倒数。

　　7、6、5……

　　主控台弹出新提示：外部电磁环境异常，频率锁定在狙击镜测距系统的工作频段。

　　我知道是谁布置的。沈砚秋三天前就在那个区域架设了低频脉冲干扰网，伪装成市政通信基站。只要有人开启电子瞄准，就会自动触发反制。

　　4、3……

　　我没有下令关闭干扰网。也不能推迟点火。

　　2、1。

　　我按下点火按钮。

　　反应堆核心瞬间亮起蓝白色辉光，能量曲线平稳上升。监控数据显示等离子体温度达到1.2亿摄氏度，磁场约束正常，输出功率稳步攀升。

　　十秒。

　　二十秒。

　　六十秒突破临界值。

　　一百秒，系统仍稳定。

　　一百二十秒，建筑值悄然跳动。

　　【建筑值+150】

　　【原因：首次实现可控核聚变持续点火】

　　【当前总额：387.2】

　　我没动。眼睛盯着曲线。程卫国走到冷却泵监控屏前，眉头没松。

　　“轴承有异响。”他说，“频率14.7Hz，和上次电磁攻击后的记录一致。”

　　我立刻调出机器人巡检队的待命列表。R-07到R-12全部激活，任务目标：深入辐射区检测冷却系统机械状态。

　　“保留人力组。”我说，“别让他们进去。”

　　程卫国点头，转身去调度机器人。我拿起通讯器，命令所有备用电源进入热待机状态。柴油机组、超导储能环、光伏应急线路，全部联网待命。

　　这时，我才把父亲的机械表从手腕上取下来，轻轻放在主控台边缘。表盘朝上，指针还在走。内侧刻的四个字露在外面：技术报国。

　　玻璃管里的硅土在灯光下泛着暗灰。我看了它一眼，低声说：“我们走到了第一步。”

　　话音落下的瞬间，监控屏闪了一下。

　　冷却泵组的振动频率变了。从14.7Hz跳到15.3Hz，然后回落，再跳。不是随机波动，是有规律的震荡。

　　我抓起通讯器：“R-07，报告当前位置。”

　　“已进入二级管道，距离冷却泵组还有十五米。”机械女声回应。

　　“加速前进，优先检测轴承箱体。”

　　“收到。”

　　我看向程卫国。他已经回到控制台，正调取历史振动数据对比。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停下来。

　　“不对。”他说，“这不是损伤共振。是外部信号在诱导振动。”

　　我立刻明白过来。

　　他们没放弃干扰。刚才的狙击只是掩护。真正的攻击，是通过某种方式将低频电磁脉冲耦合进冷却系统的金属结构，制造机械共振，加速部件疲劳。

　　这种手段不会立刻引发故障，但会在几小时内让轴承裂纹扩大，最终导致泵体失效。

　　我打开防御协议界面，找到电磁脉冲预警模块。过去十分钟，外部电力负载一直在缓慢上升，尤其来自城市电网的馈入功率，增加了12%。

　　这不是用电高峰。是有人在积蓄能量。

　　我下令：“切断所有非必要外接线路。启动三级隔离模式。通知配电房，准备切换至独立供电网络。”

　　程卫国照做。系统切换完成后，冷却泵的振动频率短暂恢复正常。

　　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真正的打击还没来。他们在等，等我们放松警惕，等系统进入全功率运行状态，然后再一次性释放高能脉冲，摧毁整个控制电路。

　　我盯着主屏上的能量曲线。它依然平滑上升，蓝色线条安静地向前延伸。

　　反应堆还在运行。

　　点火成功了。

　　但战斗没有结束。

　　我重新戴上机械表，手指敲在桌面上，节奏比刚才快了一倍。

　　通讯器突然响起。

　　“R-07抵达冷却泵组。”机械女声说，“检测到轴承外圈存在0.3毫米裂纹，正在生成修复方案。”

　　我刚要回应，主控台右下角弹出一条新警报。

　　【外部电磁场强度骤增】

　　【来源方向：西北郊变电站】

　　【预测冲击到达时间：4分17秒】

　　我抬头看大屏。

　　程卫国也看到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了紧急停机按钮旁边。

　　我没有下令停机。

　　反而打开通讯频道，连接所有机器人。

　　“R-07到R-12，执行预案γ。”我说，“加固关键节点，准备承受电磁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