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波形还在跳动，我盯着屏幕上的电流曲线，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主控台的冷却风扇发出轻微嗡鸣，程卫国站在配电柜前，手里拿着万用表。

　　“第三次重启又断电了。”他说，“输出功率掉了三十七，保护机制自动切断。”

　　我起身走过去，看了一眼仪表读数。电压不稳，但线路没有短路痕迹。我们刚把聚变堆冷却泵接进主回路，这是今天最关键的一环。

　　“不是设备问题。”我说，“日志显示每次波动前都有零点三秒的高频谐波，像是信号干扰。”

　　程卫国皱眉：“市政电网？”

　　“有可能。”我调出过去二十四小时的电力记录，“外部供电一直有微弱畸变，之前没触发警报，是因为负载低。现在系统一启动大功率模块，干扰就被放大了。”

　　他点点头：“先切掉外网，用柴油机单独供电试试。”

　　我按下切换按钮，备用发电机启动。屏幕上电压曲线立刻平稳下来，持续三分钟无异常。

　　“问题出在供电回路上。”我说。

　　程卫国蹲下身，检查变电箱封签。塑料条完好，螺丝也没动过。他打开外壳，用探头测了几个节点，摇头：“看不出物理改动。”

　　“常规检测仪扫不到这种级别的干扰源。”我说，“得换个办法。”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老办法吧。示波器加音频放大，听电流里有没有杂音。”

　　十分钟后，一台旧式示波器被接进次级电路。程卫国调高增益，耳机里传出沙沙声。突然，一个极轻的“滴答”声穿插其中，每两秒一次，节奏稳定。

　　“有东西在发射脉冲。”他说。

　　我们顺着信号路径拆解隔离变压器。绕组外层包着绝缘材料，内层铜线排列紧密。程卫国用手电照进去，发现夹层有个微小凸起。

　　“这里不对。”他说。

　　我用绝缘镊子小心剥离缠绕带，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盒。表面涂着防拆涂层，接缝处做了电磁屏蔽处理。

　　“工业级定制件。”我说，“不是普通黑客能搞到的东西。”

　　把它接到便携频谱仪，屏幕立刻跳出信号峰值。工作频段和聚变控制系统的关键通信频率几乎重合。

　　“是定向干扰。”我说，“它让控制信号失真，系统误判为过载，才会反复断电。”

　　程卫国盯着那枚装置：“谁放的？”

　　“不清楚。”我把数据存进本地硬盘，“但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系统还没预警，说明这不属于已知威胁类型。”

　　话刚说完，主控台突然闪出红色框体：

　　【检测到高阶外部干预，启动被动防护协议】

　　【建筑值开始扣除：-0.2/分钟】

　　【抗干扰电源技术解锁中……进度12%】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系统第一次在未解锁状态下主动消耗资源。

　　“它在用自己的储备维持核心安全。”我说，“每分钟都在烧建筑值。”

　　程卫国看着屏幕：“不能让它一直耗下去。”

　　“先把非必要模块全关了。”我快速操作，“实验室照明、温控、监控都切到独立线路，只留主控和配电区供电。”

　　他点头，去手动调整开关。回来时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等系统推演完抗干扰方案，但时间不够。”我说，“我们必须自己动手。”

　　我从抽屉拿出纸笔，开始画电路图。磁通抵消原理可以用来对抗外部电磁场，只要在变压器周围加一组反向绕组，实时生成对冲磁场就行。

　　“需要多少匝？”他问。

　　“初步算要四百八，线径零点五毫米。”我说，“还得配一个高速反馈电路，监测外部干扰强度，动态调节抵消电流。”

　　他想了想：“绕组我可以做，但反馈电路你得写算法。”

　　“已经在写了。”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新建文件，“先用模拟信号处理，等系统进度到五十以上，再切换成数字闭环。”

　　他转身去工具间找材料。几分钟后，抱着一卷漆包线回来，放在桌上。

　　“线够长。”他说，“但绕制要时间，至少四个小时。”

　　“来得及。”我看了一眼时间，“系统现在每分钟扣零点二，目前剩余建筑值三百一十二。如果四小时内能完成，还能剩两百多。”

　　他没说话，开始剥线头，固定在绕线架上。动作很稳，手指关节有些变形，是常年干活留下的劳损。

　　我继续写代码，每隔十分钟检查一次系统进度。建筑值缓慢下降，十二分钟后，变成了三百零九点六。

　　“他们不想让我们启动聚变堆。”我说，“这次是直接动手了。”

　　程卫国停下手中的活：“上次芯片腐蚀，这次电磁干扰。手段越来越狠。”

　　“但他们犯了个错。”我说，“这个干扰器太精密了，反而暴露了来源。民用产品不会用这种工艺。”

　　“你是说……”

　　“背后有人专门定制。”我说，“而且知道我们的系统频率，说明内部有信息泄露。”

　　他沉默了一会，把绕线架重新卡紧：“先把眼前的事做完。”

　　我点点头，继续调试参数。反馈电路需要极快的响应速度，延迟必须控制在微秒级。现有的处理器不够快，只能用FPGA现场编程。

　　我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开发板，插上电脑。编译环境还是十年前的老版本，界面简陋，但足够稳定。

　　程卫国那边已经绕好第一组线圈，用绝缘胶带固定。他拿卡尺量了厚度，确认符合设计要求。

　　“第二组要加屏蔽层。”他说，“外面包一层铜箔，接地。”

　　“对。”我说，“还要在两端加滤波电容，防止自身产生谐波。”

　　他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工作。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绕线机的轻微转动。

　　一个小时后，系统提示音响起：

　　【抗干扰电源技术解锁进度：37%】

　　【建筑值剩余：三百零三】

　　我松了口气。消耗速度没变，但总值还在可接受范围。

　　“再有两个小时，应该就能上线。”我说。

　　程卫国抬头看了眼屏幕：“干扰器呢？”

　　“我已经拍照上传系统逆向库。”我说，“注册公司是百慕大的空壳，但IP关联地址指向境外加密节点，跳了七层代理。”

　　“查不出真实位置？”

　　“暂时不能。”我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还会再来。”

　　他停下手里的活：“什么意思？”

　　“这次我们发现了，下次他们会换方式。”我说，“可能是更隐蔽的硬件植入，或者软件后门。我们必须建立自己的防御体系。”

　　他点点头：“所以你要做主动抗扰电路？”

　　“是。”我说，“这不是临时补救，是要形成标准模块。以后每个关键设备都要加装。”

　　他没再说话，重新拿起漆包线。动作比刚才更快了些。

　　凌晨两点十七分，第二组绕组完成。我们把它套进变压器框架，连接测试电路。通电瞬间，示波器显示外部干扰信号被部分抵消，残余幅度下降了百分之六十二。

　　“还不够。”我说，“反馈环路延迟太高。”

　　我重新修改代码，压缩运算步骤。第三遍编译完成后，再次测试。

　　这一次，干扰信号几乎被完全压制。电压曲线恢复平稳，持续五分钟无波动。

　　“成了。”程卫国说。

　　我看了眼系统进度：

　　【抗干扰电源技术解锁进度：49%】

　　【建筑值剩余：二百九十八】

　　“还差一点。”我说，“等系统进度突破五十，我们可以把设计方案固化进模板。”

　　他走到保险柜前，把那个微型干扰器放进铅盒，贴上标签，锁好。

　　“我去写日志。”他说，“建议全厂区电力接口加装滤波陷阱。”

　　我点头，继续守在主控台前。屏幕上荧光闪烁，建筑值缓慢下降。

　　程卫国坐回椅子，闭上眼睛，但右手始终搭在应急开关上。

　　我知道他没睡。

　　我也不能睡。

　　系统进度条还在爬升。

　　二百九十七点八。

　　二百九十七点六。

　　二百九十七点四。

　　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在输入指令。

　　窗外夜色浓重，厂区灯光稀疏。

　　主控室里，只有风扇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