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三分，建筑值还剩二百九十七点二。

　　我盯着系统进度条，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抗干扰电源技术解锁进度卡在49.8%，差一点就能固化方案。程卫国坐在一旁，手搭在应急开关上，眼睛没闭。

　　“信号源断了。”我说，“但干扰器最后一次激活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和现在只差二十六分钟。”

　　他没动，只问：“能追到物理位置？”

　　“可以。”我调出频谱快照，“这东西发射的是窄带脉冲，功率不高，传播距离有限。结合厂区周边三天的电磁日志，筛出一个异常驻留点——城西工业区边缘，有个新建的‘临时变电站’。”

　　屏幕上的地图标出红点。那个位置不在供电局备案名单里，而且每天凌晨两点自动发一次短脉冲，持续三秒，刚好覆盖我们主控系统的敏感时段。

　　“伪装成市政设施。”我说，“外壳喷了国家电网标识，实际内部装的是高功率定向阵列。”

　　程卫国站起来：“你是说，他们用假变电站给我们下套？”

　　“不止是下套。”我打开系统界面，输入参数，“我把干扰器的数据反向推演，构建信号衰减模型。结果指向同一个坐标。这就是源头。”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去？”

　　“等天亮就晚了。”我合上笔记本，“他们发现干扰失效，可能会转移设备。”

　　我拨通裴听霜电话。响两声接通。

　　“你在哪？”她声音清醒。

　　“城西工业区，纬五路尽头。”我把坐标发过去，“有个假变电站，外形像集装箱式配电房，绿色外壳，侧面有闪电标志。我要它被彻底拆掉。”

　　她没问为什么。“几点动手？”

　　“凌晨一点四十前，我要路口堵住。”

　　“明白。”她说，“三辆重卡，轮胎故障和货物倾斜，够自然。”

　　“别让巡逻车靠近。”

　　“十五分钟窗口，我给你。”

　　电话挂断。

　　我叫来两名技术人员，发屏蔽箱和断电钳。他们穿电力抢修工装，车牌贴了临时通行证。车队十分钟后出发。

　　回到主控台，我再次确认信号路径。那条隐藏的通信链还在，只是暂时静默。如果基站被拆除，对方一定会察觉。我们必须快。

　　半小时后，车载电台传来消息：货车已到位，堵住主干道两个方向。路口开始积车，喇叭声陆续响起。监控画面显示，巡逻车绕道东侧支路，原定路线出现空档。

　　“行动组接近目标。”对讲机里传出声音。

　　我盯着实时回传画面。两名技术人员推着工具车靠近基站，动作平稳。一人检查门锁，另一人用检测仪扫外壳。没有警报触发。

　　“电源接口在右侧。”我说，“先断外部供电，再开屏蔽箱接隔离模块。”

　　“收到。”

　　他们打开工具箱，取出断电钳。一人蹲下操作，另一人望风。钳口夹住电缆，用力一压。

　　咔。

　　电源切断。

　　画面突然抖了一下。

　　“不对。”我说，“温度升太快。”

　　技术人员刚要起身，基站内部响起蜂鸣声，节奏加快，像是倒计时。

　　“撤！”我喊。

　　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基站外壳被从内炸开，碎片飞溅。冲击波撞上地面又弹起，尘土猛地扬起。

　　我没动。

　　就在爆炸前零点三秒，我按下了系统应急防护协议。

　　一层半透明罩体瞬间展开，包裹整个基站区域。冲击打在上面，像砸进胶质层，动能被迅速吸收。电磁脉冲也被隔绝，主控台数据没丢。

　　烟尘散开后，防护罩自动消失。

　　地面上露出一条断裂的光纤，深埋地下，接口朝西，明显通向境外。线缆外皮印着加密编号，不是国内标准制式。

　　“找到了。”我说。

　　技术人员趴在地上检查。“这是专用信道，远程操控用的。刚才自毁指令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我蹲下，用手电照那截断口。光缆芯还没完全烧毁，部分数据可能残留。

　　“封存。”我说，“整段挖出来，送实验室做协议解析。”

　　对讲机响了。

　　“裴听霜到了。”

　　她下车，红唇在夜色里很显眼。身后跟着两辆无标识运输车，司机穿黑夹克，动作利落。

　　“现场归你。”我说，“建立隔离带，不准任何人靠近。”

　　她点头，挥手示意。手下人立刻拉起警戒线，运输车横停路口，形成第二道封锁。

　　“查到是谁注册的基站用地？”她问。

　　“空壳公司，注册地开曼。”我说，“但施工队用了本地劳务中介，名字在数据库里。”

　　她拿出ZIPPO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一圈。“我去会会他们。”

　　“别打草惊蛇。”我说，“先盯住资金流。”

　　她笑了一下：“我知道怎么拿捏人。”

　　我站起身，看向远处。城市灯火稀疏，城西这片还在开发，路灯都不全。刚才的爆炸声应该没人听见，但不能保证监控没拍到。

　　“防护罩撑了多久？”她忽然问。

　　“七秒。”我说，“系统扣了三点建筑值。”

　　她挑眉：“第一次实战？”

　　“嗯。”

　　“代价不小。”

　　“值得。”我看着地上的光缆，“他们以为藏得够深。现在我们知道，攻击是从境外远程发起的。下一步是顺着这条线，找到指挥端。”

　　她沉默两秒：“你要反向入侵？”

　　“先分析协议。”我说，“如果有漏洞，就能植入追踪程序。”

　　她点头：“需要钱或者渠道，你说。”

　　“目前不用。”我掏出微型计算器，记下光缆编号，“先把这段数据恢复出来。”

　　技术人员用铅盒装好断口部分，贴上标签。另一个正在测绘地下沟槽走向，准备标记全线路径。

　　裴听霜走到运输车边，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台便携信号监测仪。

　　“我让人带了设备。”她说，“能扫附近有没有残余发射源。”

　　我走过去看屏幕。频谱图上有个微弱跳动，频率偏移正常范围。

　　“还有漏网的？”

　　“可能是备用节点。”她说，“功率很低，不仔细扫不出来。”

　　我盯着波形。这个信号和干扰器不完全一样，但调制方式相似。

　　“不是同一组人做的。”我说，“技术来源不同。”

　　她抬眼：“意思是，背后不止一家？”

　　“有可能。”

　　她把监测仪交给手下：“扩大扫描范围，五百米内全部排查。”

　　我回到光缆坑边。技术人员正往四周插探针，准备测绝缘电阻。

　　“能判断铺设时间吗？”

　　“看土壤腐蚀层。”他说，“初步估计不超过十天。”

　　我记下时间点。十天前，正好是我们启动聚变堆冷却系统的第二天。

　　对方反应很快。

　　说明他们一直在盯着。

　　不只是随机袭击。是有计划的监视和打击。

　　我抬头看向黑暗中的厂区方向。我们的电力、通信、控制系统，每一个环节都可能被盯上。

　　这一次我们挡住了。

　　下一次呢？

　　裴听霜走过来，递给我一份文件。

　　“刚拿到的。”她说，“供电局的线路审批记录。这个‘临时变电站’根本没有报备。土地使用权属于开发区管委会，但最近一次出租合同是伪造的。”

　　我翻到最后一页签字栏。笔迹扫描结果显示：模仿签名，来源不明。

　　“查合同流转路径。”我说，“从打印店开始。”

　　“已经在查。”

　　我合上文件，放进工装口袋。

　　地面的光缆已经被盖上保护罩，等待转运。

　　风从西边吹来，带着一点铁锈味。

　　我站在坑边，没动。

　　那边的信号还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