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屏幕上的“是否启动首批运输调度”选项，手指落下，按下了回车。

　　系统响应很快。

　　【前哨站地基模块生产完成度：3%】

　　【预计完工时间：6天14小时】

　　【运输调度已激活】

　　裴听霜刚走，指挥中心只剩下我一个人。灯光很亮，主控台的全息投影还没关闭，环形基地的轮廓浮在半空，像一块沉入深海的金属骨架。资金已经到账，股权确认书也送来了，接下来的事不能再等。

　　我把微型计算器拿出来，重新核对一遍能耗预算。氧气循环、水压平衡、电力供应、通信冗余——每一项都不能出错。正准备提交第一份材料采购清单时，通讯频道响了。

　　“陈昭。”是沈砚秋的声音，“你在吗？”

　　“在。”我说，“有事？”

　　“程卫国到了，裴听霜也刚进楼。我们三分钟内到你门口。”

　　我没问他们来干什么。我知道为什么。

　　三分钟后，门开了。沈砚秋走在前面，手里拿着平板，发尾有些乱，像是路上走得急。裴听霜跟在后面，外套没脱，手里拎着一个文件袋。程卫国最后一个进来，中山装口袋里露出半包红塔山，驼背比平时更明显，脚步却很稳。

　　“系统解锁了？”他开口就问。

　　我点头：“深海城市基础模块建造协议已加载。但建筑值不够，目前只有51点，只能撑起框架结构。”

　　“钱呢？”裴听霜把文件袋放在桌上，“三亿两千五百万的专项拨款，能用多久？”

　　“按当前进度，六天后第一批模块下海，但后续建设跟不上。”我说，“我们需要更多融资渠道。”

　　她冷笑一声：“金融市场不会为‘未来蓝图’买单。你得让他们看到回报。”

　　“那就先造出来。”程卫国走到投影前，伸手点了点核心舱的位置，“先打地基。只要第一块模块稳住，后面的就能接上。”

　　沈砚秋翻动平板：“生态循环系统必须同步设计。没有空气再生和废水处理，人根本活不了。”

　　我打开系统界面，调出“海底城市蓝图”的技术参数。页面简洁，全是命令行式的提示：

　　【目标：马里亚纳前哨站主体结构】

　　【阶段一：地基固定与核心舱密封】

　　【所需建筑值：100】

　　【当前可用：51】

　　【差额：49】

　　“差49点。”我说，“每建一个实体设施都能涨值。实验室+10，芯片厂+50，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快速落地的小型项目。”

　　“焊接精度呢？”程卫国问，“万米水压下，焊缝偏差不能超过0.1毫米。”

　　“远程机械臂现在误差0.3毫米。”我说，“超了两倍。”

　　他皱眉：“材料也不行。刚才看了数据，首段混凝土遇水就散，热泉区酸碱波动太大。”

　　“有没有替代方案？”沈砚秋抬头。

　　“有。”程卫国从口袋掏出一张草图，“航天院早年报废的探测器残骸里有镍钛记忆合金，耐压耐腐蚀。我们可以拆了当骨架，再用新型聚合物凝胶代替水泥。”

　　“凝胶？”裴听霜挑眉，“这玩意儿能撑住？”

　　“第302章做过测试。”我说，“抗压性能达标，只是没量产。”

　　“那就量产。”裴听霜打开文件袋，“我带来了三家并购公司的生产线排期表。下周二开始，优先排产这种凝胶。”

　　我输入指令，系统自动核算资源。

　　【新材料应用方案录入】

　　【预计增益：+5建筑值（结构稳定性提升）】

　　“焊接问题怎么解决？”沈砚秋问。

　　“用水下激光自校准协议。”我调出系统隐藏功能，“AI可以微调机械臂频率，实时修正动作偏差。”

　　“能降到多少？”

　　“0.05毫米以内。”

　　程卫国松了口气：“够了。”

　　我按下确认键，系统开始加载协议。进度条缓慢滚动，绿色字符一行行刷新。

　　【水下激光焊接协议部署中……】

　　【预计完成：2小时17分】

　　“现在分工。”我说，“程工带队做材料压力测试，确保凝胶和合金组合能扛住万米水压。沈教授负责生态舱模型推演，列出所有生命维持系统的参数需求。裴总准备新一轮融资计划，目标至少十亿美金。”

　　裴听霜靠在桌边：“你要我炒概念？”

　　“不是炒。”我说，“是让市场相信这个前哨站能赚钱。旅游股上次成功了，这次可以讲能源故事——深海地热发电、稀有矿物开采。”

　　她点头：“行。但我有个问题。”

　　我们都看着她。

　　“我们现在建的是基地，还是乌托邦？”她说，“花这么多钱，冒这么大风险，到底为了什么？”

　　没人说话。

　　我起身，走到主控台前，从工装外套口袋里取出那根玻璃管。里面的硅土很细，灰白色，像尘埃。

　　“这是我原来世界最后的东西。”我说，“那个世界毁了。不是因为技术不够先进，是因为人类没准备好。”

　　我把玻璃管打开，轻轻将硅土倒入主控芯片的封装槽。它落进去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这不是纪念品。”我说，“是种子。它来自一个失败的文明，但今天，我们要让它在这里发芽。”

　　沈砚秋低头看着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她输入了一串代码。

　　程卫国摘下帽子，放在桌上，然后把自己的指纹按在控制面板上。

　　裴听霜沉默几秒，也走上前，刷了虹膜认证。

　　系统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多人生物密钥协同操作】

　　【启动《马里亚纳建设誓约》签署流程】

　　我输入确认密码，四个人的名字出现在电子协议上。

　　签名完成那一刻，系统更新：

　　【前哨站标记为“龙国首个深海外围自治单元”】

　　【建筑值+10】

　　【当前总值：61】

　　还不够。

　　但已经开始了。

　　我调出全息图，重新设定坐标。前哨站的位置往北移了三百米，避开主热泉喷口，靠近一处稳定的盆地边缘。

　　“第一段地基浇筑定在明天上午十点。”我说，“凝胶材料今晚七点送达港口，程工带人验收。焊接协议两小时后部署完毕，立刻做模拟测试。”

　　“生态循环模型我会在今晚十二点前交初版。”沈砚秋说，“需要你提供电力分配上限。”

　　“融资方案我明天中午发布。”裴听霜收起文件袋，“先放风声说我们在建深海数据中心，吸引科技资本。”

　　我们各自回到岗位。

　　我坐在主控台前，看着全息图一点点成型。灯光在深渊中亮起，像一颗星落在海底。

　　突然，终端弹出一条状态更新：

　　【前哨站地基模块生产完成度：7%】

　　【运输调度进度：12%】

　　【焊接模拟测试通过】

　　【误差：0.048毫米】

　　我拿起父亲留下的上海牌机械表，表盖内侧刻着“技术报国”。我用手掌盖住它，感觉金属的凉意。

　　外面天还没亮，风很大。

　　指挥中心的灯全都亮着。

　　沈砚秋正在调试空气再生参数，裴听霜接通了海外投行的视频会议，程卫国带着工程组进了模拟舱。

　　前哨站的第一块地基即将下海。

　　我的手指放在启动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