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终端屏幕上的木马数据流，耳机里刚结束和裴听霜的通话。她说已经布置好诱饵账户，就等对方资金流入时反向追踪。我正准备关闭沙盒环境，大楼突然一震。

　　灯光全灭。

　　备用电源启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嗡鸣持续了不到两秒。我没有动，手指直接敲击键盘三下，调出本地缓存的电网拓扑图。系统响应慢了0.8秒，弹出一个确认框：【备用系统激活协议已验证，是否启动？】

　　我按下了回车。

　　低语从嘴里滑出来：“让光说话。”

　　城市主电网被切断了。这次不是局部波动，而是全域性断电。监控画面显示，交通信号灯全部熄灭，地铁停运，医院启动应急发电机。攻击频率和上次不同，避开了军用频段，专打民用设施。这不是为了瘫痪设备，是为了制造混乱。

　　查尔斯想让我们乱。

　　但我们的主控系统不能断。

　　备用电源只够支撑核心服务器四小时。真正的难点不在实验室供电，而在外部通信。如果所有基站都瘫痪，仿生人车队无法接收召回指令，前线装甲组会失去协同能力。

　　我切换到城市照明控制系统。

　　路灯是独立供电的，每个节点都有小型蓄电池和太阳能板。它们不依赖主网运行，属于分布式边缘网络。我把全市路灯编组，输入一段预设指令。

　　第一排灯亮起。

　　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成千上万盏路灯依次点亮，在夜空中拼出一个图形——克莱因工业总部的LOGO。所有人都看到了。

　　五秒后，那标志开始碎裂，像玻璃一样从中心裂开，最后彻底消散。

　　我没有解释这个动作的意义。也不需要解释。

　　查尔斯知道这是冲他来的。

　　沈砚秋的声音在这时响起，通过内部对讲频道传进我耳中：“查尔斯先生，您知道龙国的备用系统叫什么吗？”

　　她停顿了一下。

　　“它叫‘人民的电网’。”

　　她的语速平稳，没有情绪起伏，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这个系统没有中心机房，没有总控开关。每一户人家的电表，每一个社区的变电站，每一块楼顶的太阳能板，都是它的组成部分。它靠的是日常用电行为积累的数据流动，而不是某一条高压线路。”

　　她说完这段话，立即下令将音频录频并加密上传至国际技术观察组织服务器。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

　　这不是宣传，是震慑。

　　查尔斯敢发动全面电磁打击，是因为他相信我们只有一个主网结构。只要击溃中枢，就能让我们陷入黑暗。但他不知道，我们在过去六个月里悄悄重构了能源逻辑。

　　居民用电不再只是消耗，它变成了反馈源。

　　每一次开关灯，每一次充电放电，都会生成微小电流信号，这些信号被采集、分析、存储，最终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这张网平时不起眼，但在主网崩溃时，它能撑起最基本的通信与控制功能。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用路灯传递信息。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主控系统还在运行。

　　我看着屏幕上的电力分布图，红色区域正在缩小，绿色节点逐步恢复连接。备用系统已经接管大部分关键设施。

　　但警报还没解除。

　　沈砚秋继续播报：“北区雷达站报告，发现高空热源信号，高度八千米，速度六百公里每小时，航向直指本基地。”

　　是直升机。

　　查尔斯亲自来了。

　　我立刻命令系统进入“影子模式”。所有在线节点伪装成休眠状态，真实数据流转入地下信道。同时，我把之前收集的脉冲攻击波形导入分析模块，开始反向推演信号源坐标。

　　沈砚秋摘下耳机，走到控制台前，把一段音频文件标记为“优先级A”，发送给裴听霜和国防联络通道。文件内容是刚才攻击指令的语音特征分析，可以用来比对查尔斯的声纹库。

　　她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在等结果。

　　我手下的操作没停。一边维持路灯阵列的循环显示，一边调取边境气象数据。高空飞行器在强风区会有姿态调整，这种微小偏差会影响通信延迟。我可以利用这点锁定真实位置。

　　屏幕上，IP追踪程序已经开始运行。

　　绿色进度条缓慢推进，0.3%、0.5%、0.7%……每次跳动都代表一次跳板服务器的穿透。真正的源头藏得很深，但总有痕迹可循。

　　沈砚秋站在窗边，望着远处城市灯火。

　　那些灯还在闪。

　　不是故障，是按照特定节奏在明灭。那是我在发送摩斯码，内容只有我知道。它指向一个隐藏数据库的位置，里面存着所有被替换芯片的序列号和流向记录。

　　查尔斯以为今晚是斩首行动。

　　实际上，是我们反击的起点。

　　我手指敲着桌面，节奏和键盘敲击一致。这是习惯，也是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时间过去十七分钟。

　　影子模式运行稳定，没有暴露破绽。直升机改变了航线，绕开了强风带，正从西侧逼近。它的通信信号被干扰过，但仍有微弱频段泄露。

　　我抓住了那个频段。

　　解码程序自动加载历史数据包，开始匹配特征值。三分钟后，弹出一条提示：【相似度92.6%，匹配对象：查尔斯·霍克，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时间：19小时前】

　　是他本人在指挥。

　　我冷笑一下，继续推进IP溯源。

　　进度条到了12.4%。

　　这时，监控画面一闪，路灯阵列突然中断显示。一组节点集体失联。

　　不是物理损坏，是有人在尝试劫持控制权。

　　攻击来自内部网络。

　　我立刻切断该区域的远程访问权限，启用本地控制器手动接管。同时修改认证密钥，将所有边缘设备重新绑定。

　　沈砚秋转身看向我：“他们找到接口了？”

　　“找到了一个旧端口。”我说，“但不知道密码已经换了。”

　　她点点头，重新戴上耳机，开始协调外围站点切换通讯频道。

　　我没有停下。

　　IP追踪继续推进。

　　23.8%。

　　我调出那批T7-428芯片的原始设计图，对比当前攻击代码的结构特征。发现其中一段加密逻辑和芯片固件底层协议高度相似。

　　这说明什么？

　　说明敌人使用的攻击工具，正是基于我们流出的硬件逆向开发出来的。

　　他们拿我们的东西，打我们的人。

　　但现在，他们也在暴露自己。

　　每一次攻击尝试，都会留下数字足迹。而这些足迹，正在被我的系统悄悄记录。

　　进度条跳到37.1%。

　　突然，一组新数据涌入缓冲区。

　　是路灯控制器的日志回传。

　　某个街区的电表在攻击发生前十秒有过异常波动，电流峰值超出正常范围3.2倍。这不是用电高峰，也不是设备故障。

　　是人为注入信号。

　　我立刻调取该区域的变压器监控记录，发现有一辆工程车在半小时前停靠过配电箱附近。车牌被遮挡，车身无标识。

　　但它停留的时间刚好够安装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

　　我标记坐标，发送给最近的巡检组。

　　同时，我把这个地点加入IP追踪的辅助校准点。

　　进度条开始加速。

　　51.3%。

　　沈砚秋低声说：“直升机降低高度，疑似准备投放电磁干扰弹。”

　　“让他们投。”我说，“我们不怕断电。”

　　真正重要的是数据。

　　只要IP追踪不停，我们就还有机会摸到他们的根。

　　进度条到了76.6%。

　　我又发现一个细节：攻击信号中有极短的间歇性中断，间隔固定为11秒。这种规律性不像自然干扰，更像是某种身份验证机制的轮询周期。

　　我把它输入模型，进行傅里叶变换分析。

　　结果出来了。

　　这是一个动态令牌的同步信号。

　　他们用双因素认证保护攻击服务器。

　　但这反而给了我突破口。

　　因为每次验证都需要连接认证服务器，而认证服务器必须在线。

　　我调整追踪算法，重点扫描具有周期性心跳包的高隐蔽性主机。

　　89.4%。

　　灯光又闪了一下。

　　这次是我主动触发的。

　　我让路灯拼出一个新的图案：一个箭头，指向东南方向。

　　那是敌方卫星的预计覆盖盲区。

　　查尔斯会看到这个信号。

　　他会以为我们要往那边逃。

　　但实际上，我们的数据流正通过地下光纤，一滴一滴地渗透进他的系统。

　　95.2%。

　　我屏住呼吸。

　　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沈砚秋摘下耳机，走到我身后。

　　她没说话。

　　我盯着屏幕。

　　绿色进度条缓缓移动。

　　98.1%。

　　就在这时，终端发出一声轻响。

　　【目标服务器IP定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