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终端屏幕上的加密信息，手指刚碰到鼠标，裴听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的声音没有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调子，很急。

　　“保险股崩了。”

　　我没说话，等她往下说。

　　“三家主承保商，今天早上开盘十分钟内抛空百分之六十以上仓位。不是散户行为，是机构集体撤退。他们知道我们要召回设备。”

　　我立刻明白问题在哪。算法已经修复，技术漏洞堵上了，但外部硬件供应还在老路上走。如果有人在出厂前就把后门芯片塞进电路板，那每一台发出去的机器都是定时炸弹。

　　“你查到什么？”我问。

　　“资金流指向一家叫‘宏远电子’的境外供应商。注册地在开曼，实际运营在东南亚。过去三个月换了三次股东，最近一次并购方是家空壳公司，往上追，资金来自鹰酱背景的私募基金。”

　　我敲了敲桌面。这不是巧合。林雪薇暴露后，敌人没放弃，换了个方式打进来。

　　“名单呢？”

　　“我已经让系统比对所有近期供货批次。初步锁定十二家关联企业，其中五家正在向国内发货途中。最危险的是编号T7-428这批货，申报品名是‘工业温控传感器’，但运输公司是我们从未合作过的第三方。”

　　我立刻调出物流数据库。这批货预计今晚十点经南境一号检查站入境，路线避开了常规海关查验通道。

　　“得拦下来。”

　　“我已经通知边检，但没有行政批文，他们不能开箱抽检。”她说，“需要周启明签字。”

　　电话挂了不到五分钟，周启明冲进了指挥中心。他手里捏着一张纸，脸色发白。

　　“我女儿手术排期提前了。”他说，“医院说再拖两周，成功率会掉到百分之四十以下。”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上次环保评估是他冒着风险签的字，这次要是再批供应链彻查令，一旦出事，他可能连公职都保不住。

　　裴听霜走进来，看了他一眼，没提手术费的事，也没提文件。

　　她只说：“老周，你签字的每一份报告，都是为了让她能活下去。现在有人想毁掉这个机会，你想让他们得逞吗？”

　　周启明站在原地，手里的纸被攥出了褶皱。几秒后，他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出了门。

　　我们通过内部通讯看到他直奔工信局数据中心，调出全部供应商资质档案，下令冻结所有未完成二级背景核查的合作合同。同时授权边防部门对近期进口的高风险批次实施强制开箱查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T7-428批次的货车已经进入边境缓冲区。卫星画面显示它正驶向一号检查站。

　　技术组逆向追踪了物流单据，发现这辆车使用的运输协议和标准流程不符。申报重量比同类货物轻十五公斤，而车厢做了隔热层加厚处理。

　　“有问题。”我说。

　　“不止。”裴听霜指着屏幕，“这批货的原始订单来自我们上个月报废的一条生产线。按理说早就停用了。可有人用旧编号重新生成了出货单，还通过了初审。”

　　这是内部有人配合。

　　我们立刻联系一线稽查组，要求设伏拦截。由于没有确凿证据，不能直接扣车，只能以“例行安全检测”名义进行抽查。

　　货车在检查站停下。两名边检人员上前核验证件，另一组人开始用便携式扫描仪扫描车厢底部。

　　几分钟后，耳机传来消息：“发现异常夹层，位置在车厢顶部隔热层内侧。”

　　我们屏住呼吸。

　　技术人员打开隐蔽接口，从保温材料中抽出一个金属盒。盒子里整齐排列着数百枚微型芯片，型号为SG-902R，正是此前在失控仿生人伺服电机中发现的那款。

　　“拍照取证，封存货物。”我下令。

　　“要不要抓人？”现场负责人问。

　　“先不。”我说，“司机可能是无辜的。真正的问题在源头。”

　　我们立刻调取这家供应商的所有交易记录。发现过去半年里，它向多个国家出口过类似模块，但只有发往我国的批次存在申报信息篡改痕迹。更关键的是，其生产工厂位于敌方势力控制区，厂长曾公开接受查尔斯·霍克的私人资助。

　　“这不是商业行为。”裴听霜低声说，“是定点渗透。”

　　她坐回指挥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和我平时打代码时一模一样。

　　“下一步怎么走？”我问。

　　“反向溯源。”她说，“既然他们敢送进来，我们就顺着这条线，查清楚还有多少货在路上，哪些环节被人动了手脚。”

　　她打开金融监控面板，开始筛查与该供应商有关联的资金账户。同时调出所有使用同类元器件的在产设备清单，准备启动第二批召回程序。

　　“还得通知程卫国。”我说，“这些芯片可能已经流入前期测试机型。”

　　“等一下。”裴听霜突然抬头，“刚才边检传回来的照片里，那个金属盒表面有刻码。我放大看了，不是序列号，是一串字母加数字组合。”

　　她把图像投到主屏上。代码为：KLI-NS4-265。

　　“KLI是克莱因工业的缩写。”我说，“NS可能是项目代号，265……像是编号。”

　　“或者是日期。”裴听霜说，“二月六号五月？不对，格式不像。”

　　她顿了一下，眼神变了。

　　“等等。265，是不是今天的日子？”

　　我看了看系统时间。确实是第265天。

　　“他们在标记行动进度。”我说，“这一批只是开始。”

　　裴听霜没有回应。她已经拨通加密频道，声音冷静得像冰。

　　“准备反向溯源。”她说，“从资金流、物流、人员往来三条线同时推进。我要知道这背后有多少人参与，多久开始布局。”

　　她指尖还在敲桌面，一下，一下，像倒计时。

　　我看着屏幕上那串刻码，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们以为赢了技术战，其实对方早已转入下一阶段。

　　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代码里，而在看不见的供应链上。

　　裴听霜挂了电话，转向我。

　　“你还记得第一批培训上岗的质检员吗？就是王建军他们那批。”

　　“记得。”

　　“让他们全员返岗。”她说，“从明天起，所有进厂元器件必须经过双人复检，焊点工艺、封装材质、信号响应都要留档备查。”

　　我点头。

　　“另外。”她补充，“让财务重新审计过去六个月所有采购合同。特别是那些临时变更供应商的订单。”

　　我正要回复，终端突然弹出一条新警报。

　　来自北方边境雷达站。

　　一辆无牌照货车正在穿越禁行区，行驶路线与T7-428原定路径高度重合。

　　裴听霜立刻调出监控画面。

　　夜视镜头下，车顶轮廓微微隆起，和刚才被截获的那辆几乎一样。

　　她拿起通讯器。

　　“通知北线稽查组，目标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