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追踪代码还在缓慢推进，压缩包的传输路径像一条细线，穿过三个跳板机，最终停在某个北欧国家的技术评估局服务器上。我盯着那个红点，手指敲着桌面，节奏没变。

　　门开了。

　　沈砚秋走进来，发梢带着湿气，手里夹着那支蓝黑色钢笔。她没说话，直接走到白板前站定。裴听霜跟在后面，嘴唇没涂口红，脸色有点冷。

　　“他们下载了。”我说，“还转发了两次。”

　　“谁？”裴听霜问。

　　“一个在瑞典，一个在波兰。”我调出日志记录，“文件被拆解过，有人真在分析漏洞报告的内容。”

　　沈砚秋点头，“说明他们信了。但反应不一样——瑞典那边三小时内组织了专家会，波兰只是存档。”

　　“这就是突破口。”她说。

　　她把钢笔放在白板边缘，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纸，贴在墙上。上面是十二国代表的照片和职务信息。

　　“七国封锁协议不是铁板一块。”她说，“表面统一立场，实际各有算盘。我们要分层瓦解。”

　　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三条线。

　　“第一层，北欧三国。他们最怕伦理问题，上次抗议就是他们带头。我们可以主动提交一份‘技术透明化执行方案’，包括独立审计、患者数据匿名公开、第三方监督委员会名单。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第二层，东欧四国。”她继续说，“能源依赖严重，今年冬天天然气缺口超过百分之三十。我们手里的生物供电网络模型，能解决他们的民生压力。只要暗示合作可能，他们就会动摇。”

　　“第三层，鹰酱系。”她顿了一下，“查尔斯背后的人。他们不关心技术能不能用，只在乎能不能控制。对付他们不能谈利益，得设规则陷阱。”

　　“什么意思？”裴听霜问。

　　“我们在谈判文本里埋一个前置条款。”沈砚秋说，“要求所有参与方签署‘技术反垄断承诺书’。一旦签署，未来任何封锁行为都将构成违约，触发国际仲裁机制。”

　　“他们不会签。”我说。

　　“但他们得花时间讨论。”沈砚秋看着我，“只要开始争论，就是分裂的开始。”

　　裴听霜笑了下，“等他们内耗，我们拉人。”

　　我点头，“可以操作。”

　　裴听霜打开平板，调出碳交易账户图谱。

　　“环保资金已经到账。”她说，“两亿额度随时可用。我建议明天上午九点，释放‘绿色技术共享计划’消息，只对首批响应国开放资格。”

　　“制造稀缺性？”我问。

　　“对。”她说，“让他们抢。谁先表态支持，谁就能拿到优先接入权。其他人只能排队。”

　　“会不会太激进？”我问。

　　“不激进就没人动。”她说，“我们现在不是求合作，是在逼选择。要么进来，要么被落下。”

　　我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

　　距离正式谈判还有46小时13分钟。

　　程卫国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他走过来，把《安全操作手册》放在我手边。

　　“培训完了。”他说，“所有人都考了试，AI系统零误报。”

　　“辛苦了。”我说。

　　他没多留，转身走了。

　　我翻开手册第一页，流程图画得很清楚，每个环节都有图标标注。很好。

　　沈砚秋走到白板前，开始画谈判席位图。她用不同颜色标出各国位置，又在几个关键点上打了星号。

　　“瑞典代表喜欢提前半小时到场。”她说，“习惯坐在靠窗位置。我们可以安排工作人员‘无意’透露一些内部讨论细节，让他觉得掌握了额外信息。”

　　“波兰副使有糖尿病。”她继续说，“每次会议都带药。我们可以让服务人员在他休息时‘不小心’提到某项技术参数，他知道后一定会传回去。”

　　“这些都是心理暗示？”我问。

　　“对。”她说，“不是欺骗，是引导。让他们自己得出我们想要的结论。”

　　裴听霜靠墙站着，手里翻转着那个ZIPPO打火机。她没点燃，只是让它在掌心来回滑动。

　　“金融这边我也准备好了。”她说，“我已经设定好自动交易指令。只要某个国家在谈判中表现出松动迹象，市场就会立刻出现异常大宗买入。”

　　“什么标的？”

　　“新能源股。”她说，“他们会以为我们缺钱要抛售，实际上那是诱饵。一旦有人抄底，就会被套住。等我们宣布新基地建设重启，股价拉升，他们就只能被动接受我们的条件。”

　　“风险呢？”我问。

　　“不大。”她说，“资金来自环保专项，亏了也不影响主账。而且就算他们识破，也来不及撤。”

　　我看着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启动？”

　　“明早八点。”她说，“比新闻发布早一个小时。让市场先热起来。”

　　我低头看表。

　　机械表指针指向凌晨三点二十七分。表盖内侧的“技术报国”四个字，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我打开系统界面。

　　建筑值进度条停在89%。距离解锁第六代架构还差11点。需要再建成一座芯片测试中心，或者升级现有实验室。

　　但现在不能分心。

　　这场谈判必须赢。

　　我合上终端，抬头看她们。

　　“所有动作，限于明日上午十点前完成。”我说，“每一步都要卡准时间。我说的话，要有背后的行动支撑。这不是说服，是逼迫选择。”

　　沈砚秋把钢笔转了一圈，收进袖子里。

　　三盆绿萝摆在桌角，一盆叶子朝上，一盆微微倾斜，一盆垂着叶片。

　　裴听霜把打火机放进外套口袋，看了眼平板上的预载指令。

　　“等你信号。”她说。

　　我没有回应。

　　屏幕上，追踪代码终于抵达终点服务器。对方开始解压文件。系统记录下完整的访问链路，IP地址、时间戳、设备指纹全部捕获。

　　我点开加密通道，向国安专线发送了一份摘要文件。不需要他们出手，只需要他们知道是谁在背后操作。

　　风雪拍打着窗户。

　　主控室的灯闪了一下，又恢复稳定。

　　我重新打开谈判预案文档，最后一行写着：

　　【开场陈述：本技术不属于任何国家，但使用权取决于共同责任】

　　我把光标移到那一行前面，删掉“本技术”，改成“文明”。

　　然后按下保存。

　　裴听霜走过来，站在我身后。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她忽然问。

　　我没回头。

　　“你说你要改变规则。”她说，“不是适应它。”

　　我手指停在回车键上。

　　窗外一道雪光扫过，照亮了监控墙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