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斯码的节奏还在船底回荡，短-长-短，像是某种确认。程卫国靠在夹层壁上，手里的铁盒还没合上。我没说话，手指已经在微型信号发射器上敲完三组数字——撤离代码已发，军方坐标收到回应。

　　头顶的震动越来越密，冷却管漏水的速度也变了。原本是渗，现在是滴，接着成了细流。金属结构发出持续的呻吟，整艘船像被海浪一点点撕开。

　　“走。”我说。

　　他点点头，把铁盒塞回口袋，跟着我爬向废弃冷却管出口。我们没再说话，动作必须快。电磁脉冲刚过，系统瘫痪的窗口期最多还有十分钟。一旦敌方发现异常，远程启动备用协议，这片海域就会布满追踪装置。

　　爬出管道时，海水已经漫到膝盖。夜色浓得像墨，风从戈壁方向吹来，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我打开潜水呼吸装置，递给程卫国一个。他咬住咬嘴，比了个手势：准备好了。

　　我们同时下潜。

　　水下的能见度极低，只有手腕上的荧光表盘勉强指路。预定浮标在三百米外，沿着海底缓坡延伸。刚游出五十米，一股强流突然从侧方袭来，把我往深水推了两米。我立刻意识到不对——这不是自然洋流。

　　我摸出备用氧气包，拧开排气阀，让它缓缓上升。果然，不到十秒，一道黑影从下方掠过，紧追那个气泡轨迹而去。无人潜航器，声呐锁定模式。

　　我拉着程卫国改道，贴着海底礁石前进。他的动作慢了一拍，左腿似乎被什么划伤。我没停，只加快速度，直到看见浮标发出的微弱绿光。

　　两名潜水员已经在等。他们帮我们脱掉装备，迅速带上快艇。艇身一震，引擎启动，朝着军方舰艇方向疾驰而去。我回头望了一眼那艘瘫痪的间谍船，火光在甲板边缘跳跃，像垂死的萤火。

　　直升机旋翼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登上甲板时，裴听霜正站在舷边，手里拿着个特制救生圈。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没问过程，只说：“他们开始直播了。”

　　我点头，接过她递来的耳机。指挥终端已经接通，屏幕上滚动着实时数据流：电磁脉冲作用范围、能量衰减曲线、设备损毁路径。这些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日志，每一帧都能经得起国际核查。

　　“要现在播？”我问。

　　“已经播了。”她说，“全球三十多个平台同步推送，标题都是‘龙国发动非对称攻击’。”

　　我盯着屏幕，手指在终端上滑动。数据不会撒谎。我们没动用任何武器，只是让他们的系统自己烧毁自己。这就像告诉全世界：你们依赖的技术，本身就是最脆弱的防线。

　　“放话吧。”我说。

　　她拿起扩音器，声音冷静得不像在喊话：“查尔斯先生，需要救生圈吗？上面印着您最爱的家族徽章。”

　　镜头立刻切到船桥内部。一道人影猛地抬头，火光映出半张脸。下一秒，爆炸掀翻了隔板，画面中断。

　　没人再质疑这是“过度武力”。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帝国崩塌的前兆——不是被炸毁，而是被自己的傲慢反噬。

　　但还不够。

　　我转向军方代表，他正皱眉看着打捞方案。“不能只靠视频。”我说，“我们要一件东西。”

　　“什么？”

　　“他从不离身的东西。”

　　他摇头：“船体随时会沉，现在下去太危险。”

　　“可如果我们拿不出证据，明天他们就能说这一切是伪造的。”我指着终端上的日志，“这些数据能证明技术反制的合理性，但没法证明动机。查尔斯干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明确指令。我们需要那个指令的象征物。”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点头。

　　五分钟后，潜水员下水。

　　我在甲板上等，手里攥着父亲留下的机械表。表盖内侧的刻痕硌着手心。技术报国。四个字简单，却重得压人。我不是为了打败一个人而战，是为了让后来的人不必再这样偷偷摸摸地修复一条电缆、算准三分钟的延时、冒着被海水灌进肺的风险去换一次机会。

　　二十分钟过去，无线电传来消息：找到了。

　　打捞上来的东西装在密封袋里，焦黑一片，几乎看不出原形。但当技术人员轻轻展开，露出内侧蚀刻的七个字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技术垄断即权力。”

　　字体和查尔斯办公室墙上的一模一样。

　　我把它放进证物盒，封好。这一刻，它不再属于某个人，而是成为一段历史的注脚。

　　返航途中，裴听霜靠在栏杆边，低声问我：“接下来怎么收尾？”

　　“先把日志整理出来，交给国际通信联盟备案。”我说，“然后启动‘夜鸮’后续协议，查他在日内瓦的中继站。”

　　她笑了笑：“你还真打算一路追到底。”

　　“不是我想追。”我望着远处渐渐下沉的船影，“是他们逼我们不能停。”

　　海风掀起我的工装外套，硅土玻璃管在内袋里轻轻晃动。月光斜照进来，那一撮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粉末泛着哑光。它不属于这个时代，但它见证了这个时代如何被改变。

　　快艇靠近主力舰时，通讯频道响起提示音。是系统。

　　【建筑值+150】

　　【解锁进度：量子通信节点（前置条件满足）】

　　【危机预警：七十二小时内将触发跨国资本联合施压】

　　我没有立刻查看详情。而是把证物盒交到军方代表手中。

　　“请务必存入国家档案。”我说，“这不是战利品，是警告。”

　　他接过盒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裴听霜站在我旁边，忽然说：“你知道吗，刚才有家外媒问，这场行动是不是早有预谋。”

　　“你怎么答的？”

　　“我说，这不是预谋，是回应。”她看着我，“每一次技术封锁，都是他们先出的招。”

　　我嗯了一声，转身走向指挥舱。还有太多事要做。卫星链路要加固，日内瓦的潜伏小组要激活，系统新解锁的技术需要落地选址。

　　脚步刚踏上舷梯，耳机里传来沈砚秋的声音：“伦敦节点刚传回一组异常频谱，和林雪薇最后一次登录的波形一致。”

　　我停下。

　　“她还活着？”

　　“不知道。”沈砚秋顿了顿，“但有人在用她的身份发送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