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电站的精神图腾
玻璃管还在发烫,我把它塞进工装内袋,硅土的温度贴着胸口,像一块没冷透的炭。主控台黑了,所有终端断电,连应急灯都熄了。裴听霜坐在地上,手臂上的烧伤渗出血丝,她用牙齿撕开袖子缠住伤口。沈砚秋蹲在隔离舱边,手指搭在林雪薇的颈动脉上。
“还有呼吸。”她说,“但脑波平了。”
我没说话,打开系统残留日志。最后一行记录是水电站接入许可——三级能源节点,手动激活可恢复基础供电。地图上标出三个红点,正缓慢向大坝引水口移动。伪装成维修工的间谍,已经潜入。
“程卫国。”我站起来,“电站还能启动吗?”
他靠在墙边,中山装湿了一半,烟灰沾在袖口。“三十年没动过闸门了。”他说,“但我知道哪块钢板会响。”
裴听霜解开ZIPPO,咔的一声弹开又合上。“车过不去,山路塌了两处。民间运输队在清障,最快四十分钟通人。”
“等不了。”程卫国把烟盒折成三角塞进兜里,“我走过去。”
我递给他一张手绘路线图,是他当年参与建设时留下的旧图纸扫描件。他看了一眼,摇头:“东侧山脊滑坡多了,得绕北沟。那边泥深,但石头结实。”
沈砚秋抬头:“三名目标携带切割工具,预计爆破点在东南角泄洪闸基座。那里承重梁裸露,一炸就是结构性崩塌。”
“那就先让他们以为那是目标。”我说,“你标记假区域,把传感器信号调偏十五度。”
她点头,从包里抽出笔,在纸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裴听霜掏出手机拨号,联系当地民兵队封锁外围通道。我打开备用频段,接通水电站老式监控系统。画面雪花闪烁,勉强能看清厂房内部——积灰厚,设备锈蚀,但线路骨架还在。
程卫国出门时,雨已经下透了。他背着一个帆布包,里面是绝缘板和手动启杆扳手。裴听霜追到门口,把一件军用雨衣甩给他。“别死在路上。”她说。
他没回头,只抬了下手。
我们三人留在控制室。屏幕还是黑的,但我用本地服务器搭了个简易中转站,把水电站的电力反馈线接进来。只要机组转动,哪怕一度电,也能唤醒实验室的核心存储模块。
二十分钟后,程卫国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断断续续:“到了……厂房锁死了……钥匙孔堵了泥……我拆面板。”
接着是金属刮擦声,持续了将近五分钟。
然后,一声闷响。
厂房内的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
“涡轮转了。”我盯着电压表,指针从零开始爬升,“0.3千伏……0.7……1.2……”
裴听霜立刻拨通高压塔巡查员电话,要求同步并网。沈砚秋切换摄像头,锁定引水渠下方检修通道入口。画面里,三个人影穿着工装,正往里钻。
“两点十七分进入。”她说,“携带箱包重量约十五公斤,步态稳定,不是普通维修。”
我调出系统三维模型,对比他们的行进路线。他们避开了主通道的老旧传感器,直奔东南角。沈砚秋说得没错,那就是最脆弱的位置。
“防水布准备好了吗?”我问。
裴听霜拍了下桌:“早就运过去了。民兵带着军用级的,能抗八级浪击。”
“让他们现在就铺。”我说,“别等爆炸前一秒。”
她出去打电话。沈砚秋坐到我旁边,盯着监控画面。“他们在切割什么?”她指着热成像上的红斑。
“钢筋。”我看放大图像,“但位置偏了五厘米。不是承重梁,是加固支架。”
“试探?”她问。
“或者转移注意力。”
我重新校准电流反馈频率,试图激活熔炉残余能量。那股紫焰不是单纯的数据溢出,它有规律,像是某种共振信号。如果能把水电站的电流调到匹配区间,或许能触发隐藏监测网络。
“试一下50.3赫兹。”我说。
沈砚秋输入指令。电压波动了一下,随即稳定。
突然,水面上泛起光纹。
不是反光,是从水底升上来的紫色火焰,在雨夜里静静浮起,像一簇不会熄灭的磷火。它沿着引水渠边缘蔓延,经过传感器群时,那些原本失效的探头竟一个个重新点亮。
“信号回来了。”沈砚秋盯着数据流,“全部在线。”
裴听霜冲进来:“民兵发现有人往泄洪闸方向移动!穿的是我们的人的衣服!”
“替身。”我说,“真目标在别的地方。”
沈砚秋快速翻看监控回放,突然停住:“等等——这个角度。”
她放大西北侧排水涵洞的画面。一个人影蹲在阴影里,正在接线。他的工具包上有个编号,和刚才那三人不一样。
“第四个人。”裴听霜咬牙,“查尔斯多派了一个。”
“不。”我看电流图谱,“他是从内部出来的。之前就在电站里。”
沈砚秋迅速标注位置:“涵洞连接地下电缆井,直通主控箱。他要是炸了这里,整个并网系统都会瘫痪。”
裴听霜抓起对讲机:“通知民兵,西北侧优先处置!重复,西北侧!”
我继续盯着水面。紫焰越升越高,映在监控画面上,竟和系统残留的日志波形完全吻合。这不是巧合,是熔炉最后的能量在借水电站的电流发声。
“它在报警。”我说。
沈砚秋猛地抬头:“你看涵洞顶部!”
画面里,那人刚接完线,正要撤离。可就在他转身瞬间,头顶的混凝土缝里突然渗出细流,紧接着,一道紫光从水中射出,正照在他脚边的引爆器上。
设备短路了。
他愣住,低头去捡。这时,两名民兵从侧翼包抄上来,一人扑倒他,另一人夺下引爆器。
“抓住了。”裴听霜松了口气,“四个全落网。”
我仍盯着屏幕。紫焰缓缓下沉,消失在水底。但就在它熄灭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水纹形成了一串符号——不是数字,也不是字母,而是一种类似神经脉冲的波形图。
沈砚秋也看到了。“这图案……”她低声说,“和程卫国团队的实验日志封面一样。”
我没回答。因为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沙哑的声音:
“闸门……开了。”
是程卫国。
“我手动提了导叶,水流进来了。机组还能撑。”
他的呼吸很重,像是趴在操作台上。
“你怎么样?”我问。
“腿有点软。”他说,“但电送出去了。”
裴听霜立刻查看并网状态。电压稳定在1.8千伏,足以支撑实验室重启。
“你先休息。”我说,“我们来守着。”
他没回应。对讲机里只剩雨声和远处机器的低鸣。
沈砚秋关掉部分监控,留下关键节点循环播放。裴听霜靠在墙边,终于点燃了ZIPPO,火苗跳了一下,又被她掐灭。
“这火不该由我们来点。”她说。
我没看她,只把手伸进内袋,摸了摸玻璃管。硅土已经凉了,但那一瞬的温热还在指尖残留。
外面雨没停。
我盯着屏幕,看着那片曾升起紫焰的水域。水面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一道微弱的光再次从水底闪现。
不是火焰。
是一行字,短暂浮现在波纹中央:
**他们记得开关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