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脑组织里的文明密码
声呐仪的波形还在跳,程卫国的名字以摩尔斯码的节奏断续浮现。我手指贴在玻璃管上,硅土已经开始回暖,像是被什么从内部唤醒。主控台的电压曲线突然抽搐了一下,熔炉的紫焰猛地缩成一点,又炸开。
“信号不是从外部来的。”沈砚秋站到声呐仪前,钢笔已经拧开,笔尖接入便携终端。她调出情绪图谱,波形立刻扭曲成一片深红,“这不是通讯协议,是神经残留——带着情绪负荷。”
裴听霜盯着屏幕:“哪种情绪?”
“愧疚。”沈砚秋的声音很轻,“还有警告。像是一群人同时在说‘别再往前走’。”
我调出锅炉房二十年前的声波记录。比对程序刚运行三秒,匹配度就跳到了98.7%。那频率不属于任何已知设备,而是某种生物脑波的集体回响。当年失踪的团队,他们的意识波动,竟然和现在接收到的信号完全一致。
“这不是攻击。”我说,“是记忆在共振。”
话音未落,林雪薇突然扶住清洁车边缘,膝盖一软。裴听霜反应最快,一把将她架进隔离舱。舱门刚合上,清洁车的音响自动开启,婚礼进行曲的旋律缓缓流出,但音调扭曲,像是从水下传来。
“又是这录音。”裴听霜咬牙,“她每次出事都这样。”
沈砚秋已经接上脑电监测仪。屏幕上,林雪薇的α波异常平稳,但δ波却呈现出规律性震荡,周期恰好与查尔斯在全息投影中眨眼的频率一致。
“他们用同样的接口训练过。”沈砚秋抬头看我,“不只是她。查尔斯也接受过神经同步改造。”
我打开系统界面,调出“逆向溯源”模块。裴听霜递来一张纸质账单,瑞士某私人诊所的付款记录,项目栏写着“年度维护”。金额高得离谱,付款周期精确到每137天一次。
“芯片更换周期。”我说。
系统开始模拟。输入资金流、手术时间、神经反馈延迟参数,三维模型逐渐成型。全息影像在空中展开:查尔斯的颅骨被透明化处理,后脑靠近小脑的位置,一枚微型装置正缓慢闪烁,接收来自七个方向的信号脉冲。
“他在转发指令。”我指着影像节点,“七国间谍网络通过他完成意识同步,他是活体中继站。”
沈砚秋盯着那枚芯片:“所以他不怕威胁。他的决策权不完全属于自己。”
“那林雪薇呢?”裴听霜问。
“她是接收端。”我调出她脑电图的深层结构,“她的意识深处有另一个节律,被动响应查尔斯的信号源。一旦对方启动,她就会进入预设状态。”
隔离舱内,林雪薇的眼球开始快速转动。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两个字:“周明远。”
我们全都静了下来。
我切断主电源,启动备用离线终端。实验室陷入半黑,只有熔炉的紫光透过观察窗渗进来。我把林雪薇提供的论文数据导入分析模型,重点锁定第三章的参数组。
系统比对开始。
进度条走到67%,警报突然响起。熔炉温度飙升至临界点,紫焰中浮现出人脸轮廓,一个接一个,全是陌生面孔,却又透着某种熟悉的神情。程卫国团队的照片在我脑子里闪过——那些消失在1981年的工程师,他们的脸,和火焰中的轮廓重合了。
“活体捐赠者脑组织库。”我低声说,“他们没死。他们的脑组织被提取、保存,作为神经网络的生物节点。”
沈砚秋看着屏幕:“所以这些信号……不是模拟,是真实的意识残留。”
“他们在被使用。”我说,“作为控制媒介。”
就在这时,林雪薇猛然睁眼。
她直挺挺地坐起来,左手举起,无名指的戒痕正在渗血。火焰映在她瞳孔里,像是烧进了眼底。
她开口,声音不像她自己:“他们不是死了……是被留下来了。”
清洁车里的婚礼录音戛然而止。
她从工装口袋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扔在地上。那是周明远的遗照,背面写着坐标和日期。火焰顺着纸边卷起,火光中,照片上的影像变了——不再是单一人脸,而是七张面孔叠加,基因序列在火中浮现,形成完整的图谱。
我扑过去抓取数据。
熔炉发出尖锐鸣叫,紫焰暴涨,瞬间吞没了整个观察窗。主控台炸出一串火花,离线终端的读数疯狂跳动。基因图谱被强行上传,系统来不及拦截,数据流反向注入熔炉核心。
轰的一声,防护罩炸裂。
紫色的数据流如潮水般涌出,顺着地板、墙面、电缆蔓延,像是有生命一般爬向每一个接口。实验室的灯全部熄灭,只剩下那片流动的紫光,映得所有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裴听霜冲向主控台,用手肘撞开冒烟的面板,扯出两根导线强行搭接。她的手臂被电弧扫过,皮肤瞬间发红,但她没松手。
“稳压模块失效!”她吼,“备用电源撑不过三分钟!”
沈砚秋已经拔掉所有外部连接线,手动切断网络端口。她把钢笔插进应急槽,试图用物理方式封锁数据溢出,但紫光顺着金属笔身往上爬,逼得她不得不甩手扔掉。
我抱着玻璃管蹲在终端前,硅土烫得几乎握不住。系统界面只剩最后一行提示:**建筑值归零,技术模块锁定,无法操作**。
数据流爬到了我的鞋边。
林雪薇还坐在隔离舱里,眼睛闭着,嘴角却微微扬起。那不是笑,是某种外力在操控面部肌肉。
沈砚秋喘着气爬过来,声音压得很低:“那些脑组织……不只是容器。它们在主动传递信息。”
“不是传递。”我盯着火焰中残存的基因图谱,“是在求救。”
裴听霜从主控台摔下来,手臂垂着,另一只手还死死攥着烧焦的导线。她抬头看我,眼神发狠:“现在怎么办?熔炉要炸了,我们连逃的时间都没有。”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一刻,紫光淹到了玻璃管底部。
硅土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被什么唤醒。终端屏幕闪了一下,一行字符跳了出来:
**检测到原始神经密钥,是否接入?**
我伸手去按确认键。
沈砚秋抓住我的手腕:“你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知道。”我说,“是程卫国团队最后留下的登录凭证。”
她的手没松。
紫光已经漫过脚踝,顺着裤腿往上爬。熔炉的鸣叫变成了低频嗡鸣,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吟诵。
我掰开她的手指,按下了确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