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闭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我没有立刻启动潜水艇。手指搭在主控键上，但动作停住了。玻璃管贴着胸口，那撮硅土的温度似乎比刚才高了一点。我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看了一眼，透明管壁映出控制台的绿光。

　　“先别走。”沈砚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站在副控位前，手里拿着一枚芯片样品，封装在银灰色金属盒里，表面刻着十字纹路和拉丁文编号。这是今天早上宗教武器商送来的“神圣芯片”首批交货样本，说是神授之物，必须七十二小时内完成交付。

　　“他们催得紧。”她说，“说全球信徒都在等净化仪式。”

　　我没说话，打开便携终端接入系统日志。文明重启系统的界面弹出来，黑底白字，像老式命令行。刚准备调取生物风险模块，沈砚秋递过来一根细长的针状工具。

　　“程卫国改的。”她说，“真空虹吸原理，能刺穿外壳取样，不会触发防拆警报。”

　　我接过针，对准芯片盒边缘的接缝处轻轻推进。金属壳发出轻微“咔”声，针尖没入三分之一。一滴无色凝胶顺着内壁滑进针管。

　　采样完成。

　　我把数据导入系统，输入指令：【运行生物威胁扫描 protocol_b07】。

　　等待进度条加载的时候，沈砚秋靠在操作台边，转着她的蓝黑色钢笔。笔帽上的“破局”两个字闪了一下。

　　三分钟后，屏幕跳出血红警告框：

　　【检测到蛋白折叠异常序列】

　　【匹配度98.7%——类朊病毒活性变种】

　　【传播路径：可通过神经接口设备逆向感染主机系统】

　　【风险等级：灭绝级】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五秒。

　　这不是普通的生物污染。它是设计过的，专门针对脑机网络的底层协议。一旦这些芯片接入任何一台运行中的主机，病毒就会顺着数据流反向渗透，逐步腐蚀系统核心。最终结果不是瘫痪，而是让所有连接设备产生同步意识偏差——就像被集体催眠。

　　“他们要用‘圣物’污染技术生态。”我说。

　　沈砚秋点头，“名义是净化，实际是操控。只要有人使用这批芯片，他们的病毒就能通过网络扩散。”

　　外面传来一阵低频震动，是码头供水系统在循环。潜水艇还停在地下泊位，通风口的风声稳定。

　　现在的问题是，已经有多少设备流出？

　　我调出全球分销记录。过去四十八小时，已有两千三百台“神圣芯片”运往十二个国家，主要用于教会附属医疗中心和志愿者项目。如果病毒开始传播，七万在线节点可能在六小时内全部被感染。

　　不能再等了。

　　我开始写隔离固件。程序不长，核心逻辑是伪装成一次信仰认证更新，强制所有设备重启并加载虚拟沙盒环境。病毒会被引导至封闭空间，切断与主系统的通信通道。

　　代码写完，我测试了一遍。没问题。

　　“什么时候推？”我问。

　　“晨祷结束后的十分钟。”沈砚秋说，“那时候管理层注意力最松散，决策延迟最大。”

　　我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三十六分。下一轮集体祷告将在五点零七分结束。

　　我们还有时间。

　　固件上传到中继服务器，设定自动触发时间。倒计时开始。

　　期间我重新检查病毒样本的数据残片。系统保留了一段原始编码片段，带有时间戳。我用算法反向推演，发现最早的编辑记录出现在三个月前，地点指向南美一处废弃生物研究所。运输日志显示，一批标注为“宗教圣油”的液体经海运抵达该基地，申报用途是“仪式供奉”。

　　但成分分析从未公开。

　　“这不是外包项目。”我说，“是直接参与。”

　　沈砚秋没说话，把最后一批缴获的芯片包装袋铺在桌上。她用放大镜扫过内侧衬纸，忽然停下。

　　“这里有痕迹。”

　　我走过去看。在封口压痕下方，有一道极细的蚀刻线，像是被人用尖锐物轻轻划过。放大五倍后，显现出一个花体签名：C.H.

　　查尔斯·霍克。

　　我盯着那两个字母，指尖开始敲击桌面。一下，一下，节奏稳定。这是我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像在输入命令。

　　他亲自签的名。不是代签，不是电子印鉴，是手写体。说明他到场监督了培养过程，甚至可能亲手调整了酶配比。

　　这不是试探。

　　是宣战。

　　“他想用生物手段终结技术扩散。”我说，“只要我们的系统依赖脑机接口，他就永远有突破口。”

　　沈砚秋把证据拍照，存入防水档案袋，放在主控台正中央。她看了我一眼，“你还记得林默之吗？”

　　我记得。码头集装箱里的军装残片属于他。那个失踪的军官，曾负责早期神经药物实验。

　　“病毒株的基因序列里有他的标记片段。”她说，“他们在用死人做模板。”

　　我没有回应。转身回到主控位，重新检查潜水艇的状态。

　　动力系统：正常

　　导航模块：校准完毕

　　通讯加密：四级防护

　　武器舱：EMP脉冲枪两具，纳米干扰弹三枚

　　所有装备都已就位。

　　我调出南美基地的卫星图。坐标锁定，路径规划完成。突袭行动可以现在开始。

　　但我不急。

　　病毒已经被截住，虚假情报正在误导对方的预测模型，而我们现在掌握了直接证据。查尔斯不再隐藏了。

　　这意味着他会加强防御。

　　也意味着他露出了破绽。

　　我伸手按下通讯频道切换键，接通裴听霜。

　　“订单取消。”我说，“所有资金冻结，渠道切断。告诉那些中间人，‘神圣芯片’项目无限期终止。”

　　她沉默两秒，“明白。我会让他们吵起来。”

　　挂断后，我转向沈砚秋，“你留在艇上监控全球节点，确保隔离程序不被中断。”

　　她点头，坐进操作席，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敲击。

　　我站起身，走到舱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主屏幕。倒计时还剩八分钟，信仰认证更新即将推送。

　　控制台上的防水袋静静躺着，里面那份签名清晰可见。

　　我走回主控位，拿起玻璃管，轻轻放在档案袋旁边。

　　然后，手指重新搭上启动键。

　　推进器低鸣了一声。

　　冷光一排排亮起，照亮前方幽暗水域。

　　我按下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