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薇的嘴唇刚吐出“开始传输”，主控台警报突然响起。

　　不是内部故障，是外围热成像捕捉到移动目标。

　　三百米外，一道人影踉跄倒下，旗袍边缘拖出血痕。监控画面放大，能看清她右手死死攥着一张折叠纸片，左手按在腹部，指缝渗血。

　　“艾琳娜。”裴听霜站起身，声音压得极低，“她不该出现在这。”

　　我没动，手掌仍贴在炉壁上。林雪薇的生物链路还在运行，信号流稳定，不能中断。程卫国蹲在炉底，焊枪熄了火，抬头看我。

　　“维持频率。”我说，“她要是被追到这里，说明敌人已经锁定这片区域。现在断开，等于把所有数据暴露出去。”

　　沈砚秋走到监控屏前，指尖划过画面。“她没走常规联络通道，也没触发预警信标。如果她是自愿送死，不会选这种方式。”

　　裴听霜已经抓起外套往门口走。“我去接应。你们守住这里。”

　　“带两个人，走地下三号管廊。”我补了一句，“别用照明，别开通讯，她要是被装了追踪器，我们得让她‘死’得干净。”

　　她没回头，只抬手比了个手势。

　　十分钟后，监控显示三道黑影从东侧通风井出口爬出，贴墙推进。艾琳娜还趴在地上，姿势没变。裴听霜靠近时，那人影忽然抽搐了一下，抬起沾血的脸。

　　“听……霜……”

　　声音断续，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裴听霜单膝跪地，迅速检查伤口。腹部贯穿伤，出血量极大，已经失温。她撕开旗袍下摆压住创口，另一只手摸向对方口袋——空的。

　　“东西呢？”

　　艾琳娜用尽力气抬起右手，那张纸片还捏在指尖。裴听霜小心接过，展开一角。烫金边，暗红底，右下角印着一朵蚀刻玫瑰——查尔斯私人定制的邀请函样式，只用于最高级别密会。

　　“婚礼……”艾琳娜喘着气，“七国……首脑……要开会……代号‘血色婚礼’……地点……”

　　话没说完，她头一歪，呼吸停了。

　　裴听霜伸手探鼻息，又按了按颈动脉，确认死亡后，慢慢合上她的眼。她没松开那张请柬，反而将它贴近胸口，闭眼三秒，再睁开时眼神冷了下来。

　　她取出ZIPPO，轻轻在请柬边缘一擦。

　　没有明火，但纸面瞬间泛起蓝光，像是内部涂层被激活。她迅速抽出藏在旗袍开衩处的匕首，刀刃划过掌心，一滴血落在艾琳娜唇上。

　　“你走之前没办成的酒席，我替你送了礼。”

　　血滴接触纸面的刹那，请柬自燃，火焰无声无息，几秒内化为灰烬，连烟都没冒。她将残渣收进密封袋，然后把遗体拖进废弃通风井，用碎石半掩，在井口留下一个倒三角加横线的刻痕——港城老规矩，意思是“债清，人安”。

　　回来时她脚步很稳，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密封袋递给我。

　　“扫描。”

　　我接过袋子，放进分析仪。金属层残留信号跳出来，是一段加密频段，频率结构和克莱因工业内部通信协议一致。系统提示：【检测到多节点同步信号特征，匹配度98.7%】。

　　“不是假的。”我说，“他们真要开会。”

　　沈砚秋站在记录板前，笔尖轻点桌面。“这种会议不会留文字记录，现场也只有语音传递。如果我们能在他们接入系统时植入监听程序，就能拿到全部议程。”

　　“问题是，怎么进去？”程卫国插话，“他们的防火墙是军用级，而且每次会议都会启用临时终端，用完即毁。”

　　我看向主控台。林雪薇的连接仍在持续，数据流平稳。她的大脑成了活体中继站，而我们的信号正通过锅炉谐振腔发射出去。

　　“不用进。”我说，“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打开门。”

　　我把请柬残留信号导入系统，调出追踪程序模板。建筑值显示140，解锁临时监听模块需要300。差得太远。

　　“不够。”沈砚秋说，“就算我们现在建新设施，也来不及。”

　　“不用等。”我切换界面，“我们有现成的通道——林雪薇的生物链路。她的信号已经被对方接收，只要把追踪程序伪装成数据流的一部分，他们就会主动拉进来。”

　　“风险太大。”程卫国皱眉，“一旦被识别，不仅链路会被切断，还可能反向定位到我们。”

　　“那就让他们识别不了。”我说，“把程序拆成碎片，混在意识上传的噪声里。他们以为是实验数据，实际上是我们塞进去的耳朵。”

　　沈砚秋立刻明白过来。“我可以模拟查尔斯的操作习惯，生成一段伪造指令，让他系统自动批准接收。”

　　她拿起钢笔，在记录板上写下几组参数。笔帽上的“破局”二字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程卫国站起身。“锅炉能当发射天线，但我得改共振腔。现在的反射阵列不行，得重新刻一组定向波导。”

　　“尽快。”我说，“他们随时可能开会。”

　　他拎起焊枪就往炉底走。我调出林雪薇的脑波图谱，开始分割追踪程序。每一段都压缩到极限，嵌入数据流的间隙，像灰尘混进风里。

　　二十分钟后，程卫国敲了敲炉壁。“好了。能量集中，脉冲稳定，能撑三十秒高精度发射。”

　　沈砚秋输入最后一行代码。“心理模型加载完成。他们收到信号时，会以为是查尔斯自己下的指令。”

　　我按下确认键。

　　系统提示：【伪装数据包已封装｜准备注入】

　　主控台屏幕闪烁，林雪薇的呼吸略微加快，戒痕微光增强。锅炉内紫焰微微一颤，随即稳定下来。

　　“发射。”

　　程卫国启动脉冲。

　　炉火骤然收缩，一道细如发丝的光束从炉心射出，顺着地下信号通道奔袭而去。主控屏上，进度条缓慢推进。

　　【注入中……15%……38%……62%……】

　　突然，警报响起。

　　“外部干扰！”沈砚秋盯着频谱图，“有人在试图切断信号。”

　　“继续。”我说，“他们越急，说明越怕被听见。”

　　程卫国加大功率。锅炉发出低沉嗡鸣，炉壁震颤。林雪薇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但呼吸依旧平稳。

　　【注入完成｜追踪程序已激活】

　　紧接着，系统跳出红色提示：

　　【追踪程序已成功植入七国设备｜监听模式开启｜目标语音信号可捕获】

　　主控屏自动播放一段断续音频：

　　“……婚礼准时举行，新娘是龙国科技的棺椁。第一项议程，清除‘重启者’及其所有关联节点。执行时间，72小时后。”

　　声音停了。

　　没人说话。

　　裴听霜坐在角落，匕首归鞘，指尖血渍未洗，静静看着金融账户监控屏。一笔异常资金流动刚被标记，来源不明。

　　沈砚秋把记录板上的“威胁”绿萝移到中央，笔帽合拢，闭眼整理刚截获的语音片段。

　　程卫国蹲在炉底，焊枪熄了，用粉笔在地面画下一轮反射阵列的改造方案。

　　林雪薇仍闭着眼，戒痕微光闪烁，连接未断。

　　我手掌贴在炉壁上，感受着地下传来的节奏。

　　一下，两下。

　　像心跳。

　　也像倒计时。

　　裴听霜忽然睁眼，盯着账户流水最上方的一串编码。

　　那是查尔斯名下离岸基金的临时结算号，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层级。

　　她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没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