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砖缝往下淌，滴在铁片上发出轻微的“叮”声。我盯着那道被撬开的墙体，缝隙里吹出的风带着一股金属锈和溶剂混合的气味。程卫国靠在墙边喘气，扫帚拄地，额头全是湿汗。

　　我没再犹豫，收回铁片，从口袋里掏出机械表，拧开表盖，用表壳边缘对准缝隙来回刮了三下。金属摩擦砖石的声音很短，但清晰。

　　里面没有回应。

　　我屏住呼吸等了五秒，确认无红外触发后，把计算器贴在墙上，切换到声波共振模式。屏幕跳动几下，反馈出空腔结构：纵深十二米，下方有密集金属回音，像是支架或设备底座。

　　“是实验室布局。”我说。

　　程卫国点头：“你进去，我守这儿。”

　　我侧身钻进缺口。通道狭窄，肩膀蹭着两侧砖面，脚下踩的是碎石和积水。爬了十几米，头顶开始滴水，液体滑到手背上有轻微刺痛感——含酸，浓度不高，但长时间接触会腐蚀皮肤。

　　五十米后，前方塌陷，一段水泥梁横在路中，上方管道断裂，露出扭曲的钢筋。我扯下袖口布料裹住手掌，抓住一根悬垂的铁管往上攀。蓝星时代学过的建筑力学派上了用场：承重点在第三根横向支架，受力方向偏左十五度。我借力翻过断层，落地时膝盖撞了一下，疼得吸了口气。

　　继续往前，通道尽头是一道铁门。门缝透出微弱绿光，像是应急灯。我贴耳听了几秒，没动静。锁是老式转盘密码，四位列轮。我观察门轴磨损方向——右侧更亮，说明常有人从外开启；指纹残留集中在中间两个数字区域。结合克莱因工业成立年份78，以及航天院旧编号12，我试了“7812”。

　　咔哒。

　　门开了。

　　里面比预想的大。一排排架子靠墙立着，上面挂满大幅照片。我走近一看，心跳猛地一顿。

　　全是我们团队的人。

　　陈昭、沈砚秋、裴听霜、程卫国……每张照片下面都标注了行动规律：几点出门、常走哪条路、谁负责接送、甚至写了弱点分析。“情绪稳定，但对父亲遗物敏感”“易怒，谈判时喜欢用火机制造压迫感”“体力下降，夜间反应延迟0.3秒”。

　　这不是监视，是围猎前的布阵。

　　我正要拍照记录，头顶通风口传来一声轻响。钢格网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身影翻身落下，落地几乎无声。

　　沈砚秋站稳，蓝黑色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收进衣袋。

　　“监控显示你俩半小时前进入厂区，系统标记异常活动区域，我就跟来了。”她说，“你们找到入口了？”

　　“刚开。”我指了指铁门，“里面有东西。”

　　她点头，径直走向房间中央的保险柜。柜体厚重，双认证锁，常规手段打不开。她拔出钢笔，拧开笔帽，露出前端细小的金属探针，插进锁芯，轻轻一旋。笔身连接着微型电流干扰器，模拟合法密钥信号。

　　三分钟后，锁开了。

　　柜门拉开，里面只有一个培养皿，表面沾着强酸残留，玻璃边缘被腐蚀出锯齿状缺口，但内部样本完好。我取出便携基因检测仪，输入失踪白鼠的DNA数据。

　　屏幕跳动几秒，显示：“匹配度99.8%”。

　　“就是它。”我低声说。

　　沈砚秋戴上手套，把培养皿放进密封袋。与此同时，程卫国在墙角摸索一块脱落的金属牌。他手指发抖，把牌子翻过来，对着灯光看了很久。

　　“这标记……”他声音哑了，“鹰首，二十年前‘星火计划’的内部徽章。只有参与绝密项目的工程师才见过。”

　　我走过去看。金属牌上的图案被磨得模糊，但鹰首轮廓清晰，喙部向下弯曲，眼睛位置有个小孔，像是曾镶嵌过什么东西。

　　“星火计划？”沈砚秋问。

　　“国家早期航天能源研究项目，后来因为一场事故封存了。”程卫国喃喃道，“参与者名单全部归档，对外宣称技术失败……可这标记出现在这里，说明有人一直没放弃。”

　　我盯着那枚徽章，脑子里飞快推演：林雪薇知道我父亲的事，又留下鹰首标记，说明她和这个项目有关联。但她帮的是谁？查尔斯？还是另一股势力？

　　正想着，手腕上的计算器突然震动，界面弹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神经毒素释放源｜浓度已达致晕阈值｜剩余安全时间120秒】

　　紧接着，头顶灯光熄灭，铁门“砰”地自动闭锁，液压装置启动，彻底封死出口。

　　“毒气？”沈砚秋立刻捂住口鼻。

　　“不是空气传播。”我快速扫描四周，“是地面渗出的挥发性化合物，通过排水系统扩散。浓度还没到致命级，但两分钟内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我掏出随身玻璃管，拔开塞子，将原世界最后一撮硅土倒入检测仪接口。系统识别后自动激活应急程序，仪器外壳展开一层半透明过滤膜，释放出反向离子流，在我们周围形成临时屏障，减缓毒素渗透。

　　“能撑多久？”沈砚秋问。

　　“最多九十秒。”我说，“出口锁死了，只能找别的路。”

　　程卫国举起扫帚，用力砸向上方天花板的通风网。铁格松动，掉落下来。他伸手摸了摸管道内壁：“通的，连着主排水系统。”

　　“原路返回。”我抓起密封袋，“证据必须带出去。”

　　沈砚秋迅速拍摄所有墙面资料，手机闪光灯扫过一张张照片，记录下每一条标注。程卫国先爬上去，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明显体力不支。我托了他一把，他勉强翻进管道。

　　我正要跟进，计算器再次震动。

　　【建筑值+8｜已确认】

　　【基因测序仪建设进度：10%】

　　数值更新了。说明这个地下空间的启用被系统认定为实体设施建设。可能是保险柜开启，也可能是通风管道的物理改造。

　　“走！”沈砚秋催促。

　　我最后一个爬上通风口，转身将铁格虚掩，减少空气流动。管道倾斜向下，内壁湿滑，我们手脚并用往回爬。程卫国在前面，速度越来越慢，呼吸沉重。

　　爬到中途，他突然停住。

　　“怎么了？”我问。

　　他没回答，抬手指了指前方转弯处。

　　那里有一块金属挡板，上面刻着半个图案——鹰首的一只眼睛，正对着通道，像是在注视我们。

　　“他们早就布局了……”他低声说，“不止是监视，是等着我们自己走进来。”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拍了他肩膀，“再撑一段，就能回到厂区排水沟。”

　　沈砚秋已经往前挪了一段距离，回头示意我们跟上。我扶着程卫国继续前进，膝盖在管道内磕了一下，疼得咬牙。

　　前方拐角后的光线暗了些，排水管口径变窄。程卫国艰难地挤过去，我紧随其后。刚过弯，脚下一滑，手本能地撑住管壁。

　　掌心传来异样触感。

　　不是铁锈，也不是积水。

　　是某种干燥的粉末，均匀撒在管道接缝处，颜色灰白，略带荧光。

　　我捻了点起来，凑近眼前。

　　还没来得及反应，计算器屏幕一闪，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未知催化物｜与神经毒素存在链式反应风险｜建议立即停止肢体接触】

　　我立刻甩手，可已经晚了。

　　粉末顺着指尖渗入皮肤，像细针扎进毛孔。

　　沈砚秋回头看见我的动作，脸色一变：“别碰脸！”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表面泛起淡淡青灰色，正在缓慢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