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用电源的红光终于熄灭，我松了口气。但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通讯系统依旧黑着，所有外部信道没有回应。我们已经断联超过六小时。不能再等了。

　　我打开系统界面，调出建筑值清单。数字跳动了一下：732→ 862。地下施工队的进度带来了新的点数。我翻到技术树的“通信”分支，手指划过几项被锁死的条目。材料不够，工艺不达标，一直没法启用。

　　但现在，够了。

　　“自由空间光通信模块”解锁条件达成。图纸弹出来，只有三行参数和一张结构简图。我盯着看了两秒，然后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金属盒。盒子密封完好，标签写着“原型机-01”。这是我从蓝星带来的东西，光学阵列核心，用陨石玻璃打磨的透镜组，一直没舍得用。

　　程卫国说过，长白山北侧有一段熔岩隧道直通高坡，地势遮挡天然屏蔽电磁波。现在，它能派上用场了。

　　我叫来两名技术员，把设备搬进隧道深处。发射端架在岩石凹槽里，对准天空某个坐标——那是龙国十年前发射的一颗气象卫星残骸轨道位置。它不再工作，但反射面还在。只要角度精准，激光就能打上去，反弹信号可被地面其他接收站捕捉。

　　这不是双向通话，是单向投递。我们不说是谁发的，也不说在哪，只传数据包。

　　校准花了四十分钟。温度、湿度、空气扰动都要补偿。最后一次测试，脉冲信号成功击中模拟目标点。我按下确认键，主控台提示：“链路建立，准备发送。”

　　第一组加密日志推送出去。内容是伪造的实验报告，关于三代机冷却系统的常规调试记录。真正的信息藏在冗余码里，只有总部特定解码器才能读取。

　　十分钟后，接收站回传确认信号。我们活着，我们在运行。

　　我回到主控室，沈砚秋已经在等我。

　　她站在副控台前，盯着量子缓存服务器的日志流。“刚才那束激光回来的时候，带了些不该有的东西。”她说。

　　我走过去。屏幕上是一串频段残留数据，极微弱，像是背景噪音里的杂音。

　　“你看这里。”她放大一段波形，“每次电磁干扰爆发前，都有一个毫秒级的前置信标。功率很低，但频率稳定。不像自然现象。”

　　我点头。“像指令同步信号。”

　　“不止。”她调出三维模型，“我把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地磁波动和激光回传数据叠加分析，发现这些信标来自同一个方向——近地轨道，高度约420公里，偏心率很小，接近圆形轨道。”

　　我盯着那个红点。它悬在地球上方，不动声色。

　　“哪个平台？”我问。

　　“特征匹配结果出来了。”她敲下回车，“国际联合太空站‘曙光七号’。上面有粒子束实验装置，用于大气层外通信测试。它的发射频率，和我们捕获的信标一致。”

　　我沉默了几秒。

　　攻击源不在地面。

　　在头顶。

　　他们用太空站做中继，远程操控地面干扰设备。每一次电磁脉冲打击，都是从四百多公里高空下达的命令。难怪雷达扫不到源头，常规监测也查不出异常。他们躲在轨道上，像猎人蹲在悬崖顶。

　　我转身走到系统终端，打开文明重启系统的日志页面。输入一行备注：

　　“文明重启，不止于地表。”

　　我没有上报这个发现。现在不能报。一旦惊动高层，军方可能接管基地，项目就会失控。而且，对方既然能在太空布网，必然还有后手。暴露我们已察觉，等于亮出底牌。

　　我调出备份计划数据库，在“第二基地选址”栏新增一条标记：避开平原，优先考虑深谷或海底洞穴，抗天基侦测能力优先级提升至S级。

　　然后我走到沈砚秋旁边。“他们想从天上看清我们。”我说，“我们就让他们看不见地下的火。”

　　她没说话，只是把一份纸质报告装进文件袋，封口，贴上标签：“天基监视预案·绝密”。她走向保险柜，放进去，锁好。

　　接着拿起对讲机。

　　“B区安保组注意，夜间巡检增加一次全区域扫描，重点检查通风井和电缆通道。时间提前到九点整。”

　　“收到。”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她放下设备，回头看着我。“下一步怎么走？”

　　我没回答。我正在看激光链路状态屏。绿色指示灯稳定闪烁，表示通道仍在运行。第二组数据包已准备就绪，这次是关于能源舱拟态系统的假日志，用来误导对方判断我们的供电规模。

　　我伸手按下发送键。

　　屏幕刷新，显示：“数据投递完成。”

　　突然，接收端反馈出现异常。多普勒偏移值跳动了一下，超出正常范围。说明反射体的位置发生了微小变化——那颗废弃卫星残骸，轨道被轻微扰动。

　　有人在调整角度。

　　他们在试图反向追踪信号来源。

　　我立刻切断发射端电源，关闭本地记录进程。整个链路归零。

　　沈砚秋迅速调出监控地图。北侧隧道的温控数据显示，设备外壳温度正在下降，热量扩散速度符合断电后的自然冷却曲线。没人能通过热成像锁定具体位置。

　　“他们没抓到我们。”她说。

　　“但他们知道，这里有东西。”我说。

　　我坐回操作台，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四短一停，四短一停。节奏没变。

　　但现在我知道了，敌人不在地下，不在边境，不在会议室里。他们在轨道上飘着，睁着眼，等着我们露出一丝光。

　　我打开系统建造界面，找到“地下深层供能系统”项目。进度条显示：67%。再差一点，就能解锁独立能源模块，彻底摆脱对外部电网的依赖。

　　裴听霜之前说过，资金暗股会在关键时刻回流。现在，就等那一刻。

　　我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表。表盘走得稳。指腹擦过表盖内侧，那四个字还在。

　　技术报国。

　　我拿起微型计算器，输了一串数字。成本核算。资源缺口。时间窗口。

　　还撑得住。

　　外面天快黑了。基地内部灯光调到了最低档。B区走廊有人走过，脚步很轻。

　　我盯着主控屏，等待下一个信号。

　　激光链路已关闭，但侦测程序仍在后台运行。任何来自高轨的异常频段都会被记录。

　　沈砚秋站在我身后，没有离开。

　　她的笔在纸上写了个坐标，圈了起来。

　　然后她停下笔。

　　我看了一眼纸面。

　　那串数字，正是“曙光七号”的轨道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