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解除后三十七分钟，主控台屏幕重新亮起。我躺在观察舱里，手臂还插着监测针，但手指已经开始敲击床单，节奏和平时一样。裴听霜把那段加密截图传给了沈砚秋预留的专线通道，只回了一句：“拿到了。”

　　我没有动，只是用眼角示意她把本地存储的日志包调出来。那条缓存包还在，时间戳偏差0.4秒，DNS响应延迟异常。这不是跳板的问题，是伪装太急了，忘了同步内网时钟。

　　“你把这个发给沈砚秋。”我说，“让她查瑞士方向，心跳频率每72小时一次，信号源不会换。”

　　裴听霜点头，操作终端发送文件。通讯刚断开，我的工装口袋微微震动，是计算器在响。我把手伸进去摸到屏幕，上面跑着一段自编算法，正在模拟攻击信号的周期规律。结果还没出，但我已经知道答案——这波脉冲不是临时起意，是计划好的清除行动。

　　两小时后，沈砚秋回信。

　　她说她比对了心理研究所的非公开数据库，发现一家叫“诺瓦科技”的公司，注册地在日内瓦郊区，服务器维护记录显示其每三天会向同一颗军用卫星发送心跳包。频段、节奏、延迟特征，全部吻合。

　　这家公司名义上做民用通信设备，实际控股方是克莱因工业旗下的离岸子公司，专门承接核武器小型化组件的研发合同。他们的CEO上周刚和查尔斯通过三次加密通话，最后一次持续了四十一分钟。

　　“他们怕我们点火成功。”我说，“所以提前布了电磁脉冲阵。”

　　裴听霜冷笑一声：“现在证据链差最后一环——得证明查尔斯直接下令打了那一枪。”

　　我摇头：“不需要他亲口说。只要拿到他在诺瓦科技内部协调资源的记录，就能反推决策链条。”

　　话音刚落，通讯界面弹出新消息。

　　沈砚秋回复：已申请以第三方合规顾问身份进入诺瓦总部，理由是审计其出口管制合规流程。对方同意了，预约在明天上午十点。

　　“她不能去。”裴听霜立刻说，“那地方全是摄像头和生物识别，外面人进不去核心区域。”

　　“但她不是外面人。”我盯着屏幕上那个心跳频率曲线，“她是心理学专家，最懂怎么让人相信她是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裴听霜还想说什么，我没再回应。我知道沈砚秋有自己的方式。她桌上那三盆绿萝一直摆在固定位置，代表三种谈判模式。每次行动前，她都会调整它们的顺序。昨天深夜，监控拍到她把“共情”移到中间。

　　这意味着她准备亲自下场。

　　第二天上午九点四十三分，沈砚秋抵达诺瓦科技大楼。她穿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套装，背着一个旧公文包，看起来像普通审计员。安保扫描她的证件时，她低头整理袖口，左手无意识地转着那支蓝黑色钢笔。

　　电梯直达七楼。行政助理带她去会议室，路过茶水间时，她停下来说想喝杯咖啡。助理转身倒水，她把一支U盘轻轻放在桌角，外形像口红，表面印着“内部资料勿外传”。

　　五分钟后，助理回到工位，顺手把它插进电脑查看内容。后台程序瞬间激活，短暂打开了内网访问权限。沈砚秋早就预设了跳转路径，通过伪装成系统更新包的方式，接入CEO办公室的主机。

　　文件传输开始。

　　目标是一段加密音频，标记为“Helium-3 Project / Phase Clearance”。下载进度条走到82%时，警报响起。

　　有人发现了异常登录行为。

　　整栋楼的门禁系统自动锁死，所有出口关闭，走廊灯光变红。监控摄像头转向追踪移动目标，AI人脸识别系统开始比对访客轨迹。

　　沈砚秋立刻拔掉U盘，销毁扫描设备，把钢笔塞进包里。她没走楼梯，也没往大门冲，而是混进下班的人流，从东侧员工通道往外走。

　　她手里抱着一盆绿萝，说是帮同事带回家养护。保安看了她一眼，没拦。这种小动作没人注意，尤其是在混乱的时候。

　　可就在她走出旋转门的一刻，对讲机响了。

　　安保队长下令封锁园区，所有人原地待命。

　　她站在门口台阶上，身后是持械巡逻队，前方是铁栅栏门。直升机起降坪在楼顶，离她有六层楼高。

　　十秒后，头顶传来螺旋桨的声音。

　　一架武装直升机强行降落，机身涂着军方标识。两名特勤人员绳降而下，一人压制定点火力，另一人直奔沈砚秋。

　　她把U盘交给对方，被迅速带上索梯。升空过程中，录音文件通过量子加密链实时传回国内。

　　我们收到数据时，是下午两点十七分。

　　我让系统解析频谱，确认没有被篡改。播放键按下后，第一句话就清晰传出：

　　“……阶段性清除实验装置的任务，由你们负责执行。资金和掩护都已到位，行动窗口期为二十四小时内。”

　　停顿两秒，另一个声音响起：

　　“查尔斯先生，如果军方介入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变成一场事故。”

　　“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电源系统撑不过第三次冲击。”

　　声音很熟。

　　就是查尔斯。

　　我听完一遍，没说话，把录音保存到本地加密区。计算器还在运行，屏幕上跳出新的分析结果：这段音频录制时间是反应堆点火前六小时，地点位于诺瓦科技地下指挥室。

　　说明整个袭击计划早在我们点火之前就已经启动。

　　这不是报复，是预谋清除。

　　我抬头看主控大屏，反应堆运行曲线依旧平稳，冷却泵振动频率正常，输出功率稳定。建筑值还没涨，但我知道这次行动会被记下来。

　　裴听霜走进来，站在我旁边：“沈砚秋安全落地了，人在返程车上。”

　　我点头，手指继续敲着床单。

　　“让他们把录音转给周启明。”我说，“顺便问问他，那边有没有收到‘国际惯例’的新通知。”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我在说什么。

　　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发动电磁脉冲袭击。时间太巧了，不可能是巧合。他们想要的不只是接口开放，而是让我们彻底瘫痪。

　　而现在，我们有了反制的证据。

　　我坐起身，拔掉监测针，把玻璃管里的硅土握在手里。它很轻，但压得住心。

　　这时，计算器震动了一下。

　　算法完成了最后一步推演。

　　结果显示，诺瓦科技的心跳信号虽然中断了，但在太平洋中部某个坐标，出现了新的同频脉冲。

　　间隔依旧是72小时。

　　他们还有备用节点。

　　我打开通讯频道，接通沈砚秋的线路。

　　“你还记得U盘里的文件编号吗？”我问。

　　她顿了一下：“NOVA-H3PC-0419。”

　　“好。”我说，“把这个编号放进溯源协议，标记所有关联IP。”

　　她明白我的意思。这是要顺着这条线，挖出整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