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药瓶照片发出去三十七秒后，沈砚秋的终端响了。

　　她没看屏幕，直接接通加密线路。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楚。“收到证据链了。主席定制标识全球三个，查尔斯办公室那个是编号二。”

　　我站在她身后，盯着大屏上的敌机光点。它还在盘旋，航迹画出一个不规则圆圈。距离试飞场八十公里，没有再靠近，也没有离开。

　　“信号延迟确认了吗？”我问。

　　她点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一组数据弹出来。每次敌机改变姿态前，都有一次微弱的数据波动，间隔0.8秒。“中继平台在东经118度附近，信号通过民用卫星跳转三次，伪装成气象数据流。”

　　裴听霜刚才已经告诉我，查尔斯背后有人放行。现在我们知道了是谁，也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他还没动手，我们也不能动。

　　不能先开第一枪。

　　沈砚秋抬头看我。“我们可以让他自己暴露弱点。”

　　她说完调出曲率引擎原型机控制界面。那台机器还在地下测试舱，主电源关闭，只保留基础冷却系统运行。

　　“用它释放微弱曲率场，模拟点火升空假象。”她说，“同时在量子信道注入伪造雷达回波，在敌方导航系统里生成一架正在起飞的四代机目标。”

　　我明白她的意思。不是真飞，是让对方以为我们在飞。

　　“你打算怎么让他们相信？”我问。

　　她打开语音编辑器。“我会模仿航天组织标准调度指令，嵌入低频声波刺激。这种频率能影响人的判断节奏，让人更容易接受‘目标已移动’的暗示。”

　　她说得简单，但这招很准。查尔斯不会放过一个正在起飞的目标。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试试。”我说。

　　她开始操作。程卫国那边也配合，调整曲率场发射功率。虚拟目标在敌机雷达上慢慢成型，呈现出不稳定跃迁态——就像真实引擎点火初期那种震荡特征。

　　大屏上，敌机光点静止不动。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

　　我看着时间。表盘指针走到十点二十三分。父亲留下的机械表，走得稳。

　　突然，沈砚秋说：“来了。”

　　敌机雷达扫描频率变了。从自适应跳变模式切换到主动锁定模式。扫描范围缩小，聚焦在我们制造的虚拟航迹上。

　　“它上钩了。”她说。

　　我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轨迹预测线。只要对方全速扑向假目标，就会穿过我们预设的监测区，在那里暴露真实响应速度。

　　三分钟后，敌机骤然转向。

　　加速。

　　直冲虚拟目标而去。

　　“开启全程记录。”我说。

　　程卫国立刻启动物理隔离链路的日志捕获程序。所有数据走地下光纤直连，不留痕迹。

　　敌机越冲越近。它的主动雷达首次完全展开，主频段暴露出来。我一眼认出——和克莱因工业1980年那份预研报告里的火控系统参数一致。

　　更关键的是电子对抗模块的响应时间。

　　当我们的虚假目标做出一段突发加速曲线时，敌机的干扰系统延迟了1.2秒才启动反制。这个数字太长了。第三代战斗机都能做到0.3秒内响应。

　　“它依赖外部计算支持。”我说。

　　沈砚秋冷笑一声。“这哪是先进战机？就是一台联网的遥控玩具。”

　　她话音刚落，敌机已冲进静默区。

　　那是我们设置的最后一环。在虚假目标后方划出一段空白区域，所有伪造信号突然切断。

　　大屏上，敌机光点猛地一抖。

　　雷达失锁。

　　驾驶舱警报响起的声音通过未加密应急频道传了出来。一个年轻男声喊：“长官，我们的雷达被黑了！”

　　这句话清清楚楚录进了监听设备。

　　全场安静了一瞬。

　　沈砚秋立刻调出音频波形图，标记时间戳和声源位置。她把这段录音分成三份：一份存入心理博弈档案库，一份发送给外交部应急小组，最后一份加密备份，准备用于下一阶段反击。

　　“够了。”我说。

　　再继续下去就过头了。我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敌机的真实雷达频段、电子战响应延迟、通信依赖中继平台的弱点。这些数据足够支撑EMP打击精准生效。

　　我下令停止诱导。

　　曲率场关闭，虚拟目标消失。整个系统回归静默状态。

　　大屏上只剩下一个光点，停在静默区边缘。敌机减速，悬停在空中，像是失去了方向。

　　查尔斯没有回应飞行员的警告。通讯频道里只有电流杂音。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确认损失，评估风险，考虑下一步行动。但他现在已经输了。

　　他以为自己在掌控局面，其实从他选择盘旋等待指令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被动。他不敢进，也不敢退。而我们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把他拖进陷阱。

　　现在机会来了。

　　沈砚秋合上终端盖子，说了句：“打击参数已生成，可以移交技术组。”

　　我点头，拿起通讯器。

　　“准备EMP。”我说，“目标锁定。”

　　她听到这句话，轻轻按下了回车键。

　　陷阱闭合。

　　大屏上，敌机光点还在虚像尾迹中晃动。雷达扫描频率混乱，像是找不到真正的目标在哪里。

　　驾驶舱内传来金属碰撞声，可能是查尔斯砸了什么东西。通讯频道依旧沉默。

　　沈砚秋坐回椅子上，打开新文档。标题写着《敌机技术依赖性分析报告》。她开始打字，第一个词是“ centralized”。

　　我盯着屏幕。

　　八十一公里外，那架F-4G改装机缓缓调转机头。

　　不是撤退。

　　是在重新定位。

　　它的雷达又亮了，扫描模式变得谨慎，频率跳跃更快。但它已经暴露过一次主频段，同样的手段不会再有效第二次。

　　沈砚秋停下打字，抬头看了我一眼。

　　“它还想试。”她说。

　　我没有回答。

　　手指放在EMP确认键旁边。这次不是悬着，是压上去。

　　程卫国从另一台终端传来消息：电磁弹预载完成，倒计时可随时启动。

　　我按下通话键。

　　“保持监控。”我说，“不要跟丢。”

　　大屏上，敌机开始缓慢推进。

　　速度不到之前的三分之二。

　　但它没有绕行，而是沿着原航线继续向前。

　　这一次，它打开了全频段电子对抗系统。

　　干扰信号铺满整个波段。

　　但我们不在乎。因为我们已经知道它的底牌是什么。

　　沈砚秋关掉文档，重新调出量子信道控制界面。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开始布置新一轮信号伪装层。

　　她说：“让它看到它想看到的东西。”

　　我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新虚拟目标。

　　一个比刚才更逼真的起飞动作。

　　这一次，我们不再掩饰。

　　我们就是要它来追。

　　追得越深，陷得越狠。

　　查尔斯坐在驾驶舱里，左手残缺的小指套着金属护具。他以为自己还能掌控节奏。

　　但他不知道，他的每一次操作，都在验证我们的推演模型。

　　他的战机不是武器。

　　是实验品。

　　沈砚秋输入最后一行代码。

　　回车键按下。

　　大屏上，虚假目标腾空而起，航迹笔直指向高空。

　　敌机雷达立刻锁定。

　　推进杆向前推到底。

　　引擎轰鸣声通过远程监听传进来。

　　它动了。

　　全速冲刺。

　　我抬起手，对技术组说：

　　“记录全部响应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