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系统界面跳出红色警告框。

　　【检测到集体意识操控风险，威胁等级：高】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手指立刻在桌面上敲起来。节奏和平时一样，一下，两下，三下。不是紧张，是习惯。

　　上一秒还在看全球节点地图，三百二十个红点稳定传输数据，北极圈那个新信号也还在发心跳包。可现在警报只留了0.3秒的异常脑波记录，没有位置，没有协议版本，连频率都没标全。

　　这种事以前没发生过。

　　我调出过去七十二小时所有接入设备的用户日志，按地理分布排序。异常集中在北纬39度附近，时间点统一——每天清晨五点到六点之间。这个时段，只有宗教总部的“集体忏悔仪式”在进行。

　　几百人跪在赎罪室里，低着头念祷文。画面我在监控里看过，看起来很正常。但现在想来，那些人的眼神太一致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拉齐的。

　　我抓起通讯器拨通裴听霜。

　　“我要进赎罪室。”

　　她声音刚醒：“现在？”

　　“越快越好。你去申请维护许可，就说主控模块需要校准。我会带频谱仪进去。”

　　“你亲自？”

　　“这事不能让别人碰。”

　　挂掉通话，我把便携式电磁频谱仪塞进维修工具箱底层。上面盖了几块旧电路板和绝缘胶带。这东西不大，巴掌长，外壳是黑色金属，表面只有一个指示灯和两个旋钮。它不联网，也不存数据，靠物理感应捕捉环境中的波动。

　　七点零三分，我和裴听霜在教堂后门碰头。她穿了身灰蓝色工装，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一个印有官方标志的文件袋。

　　“批文拿到了。”她把文件递给我，“只能待十五分钟，而且必须有人陪同。”

　　陪同的是个中年女人，护士长。她站在门口等我们，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拿着登记本。看到我时目光停了一瞬，像是在确认什么。

　　“设备要检查。”她说。

　　我打开箱子，让她翻了一遍。她没碰工具层下的夹层。

　　“可以了。”她转身带路，“别超时。”

　　走廊很窄，墙是石头砌的，顶上有几盏老式壁灯。脚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我能感觉到空气有点闷，像是通风不好。

　　赎罪室在地下一层。门一开，冷气扑出来。里面空间比想象中大，一圈长椅围成半圆，正前方是个石台，上面摆着十字架。烛光摇晃，照得人脸忽明忽暗。

　　我没去看人，直接走向角落的控制柜。那是启明一号的终端接口，上周才装上的。名义上是用于情绪监测研究，实际上是我们埋的一个观察点。

　　护士长站在门口没进来。

　　我蹲下打开柜门，假装检查线路，其实把频谱仪贴在了内侧金属板上。开关拨到最大灵敏度。指示灯闪了两下，开始工作。

　　十分钟后，数据出来了。

　　17.3Hz，极低频次声波。

　　这个频率不会被人耳听见，但它能穿透墙体，在封闭空间里形成共振。更麻烦的是，它刚好落在人类θ脑波范围内。长时间暴露会让人大脑进入类似冥想的状态，意识模糊，容易接受外界引导。

　　而此刻，房间里的人正在低声祷告。他们的语速、呼吸节奏，全都和这个频率同步。

　　这不是巧合。

　　我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微型传感器，趁低头整理线缆时，把它塞进了石雕浮雕的缝隙里。那里有道裂缝，正好遮住信号发射口。传感器会把实时声学数据传回实验室。

　　做完这些，我合上柜门，站起身。

　　就在这时，系统再次报警。

　　【操控强度提升300%，目标群体已进入深度暗示状态】

　　我看向人群。他们的身体微微晃动，嘴唇还在动，但声音变了。不再是祷文，而是重复一句话：

　　“服从即救赎……服从即救赎……”

　　这不是他们自己的话。

　　我按下加密频道的发送键：“裴听霜，断电。”

　　三秒后，整栋建筑的灯灭了。

　　烛光熄灭的瞬间，黑暗压了下来。我以为装置会停，可下一刻，角落里的几个便携设备突然亮起。它们是信徒自带的脑机辅助仪，电池供电。屏幕一个个亮起来，播放同一段录音。

　　查尔斯的声音清晰传出：“你们都是我的数字牧羊犬，编号已录入，行为模式已锁定。服从即救赎。”

　　不止一台。所有设备都在播。

　　我立刻明白过来。他们早就防着断电。这些设备不是接收信号，而是本地预载了指令包，只要主控场强消失，就会自动触发应急广播。

　　我从工具箱最底层拿出EMP原型机。这是用报废的量子通信模块改的，功率不大，只能定向干扰三十米内的音频发射单元。我对着最近的一台设备按下启动键。

　　啪。

　　屏幕黑了。

　　我又对准第二台、第三台。连续三次脉冲释放后，大部分设备停止播放。但还有几台没反应，说明它们用了屏蔽外壳或者独立信道。

　　我正准备靠近，门被猛地撞开。

　　护士长冲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左轮手枪。枪口对着我，手在抖。

　　“别动！”她喊，“你不能关掉它！”

　　我没有举手，也没有靠近。只是看着她。

　　她眼角有泪，但没哭出来。

　　“我知道你是谁。”她说，“陈昭。龙国新技术小组的负责人。你拆过三个据点，毁过两批货。但我女儿不在那些地方。”

　　我停下动作。

　　“他们在录像。”她声音发颤，“他们告诉我，只要我让他们继续播，我就还能看见她。只要我让他们放那段声音，她就不会被带走。”

　　她指着那些还在闪的设备。

　　“我不懂技术。我只知道，每次他们开始念，画面就会切到她。她坐在椅子上，眼睛睁着，但她听不见我说话。她只听得见那个声音。”

　　我慢慢放下EMP装置。

　　“你能让我看看那段视频吗？”

　　她咬住嘴唇，手指扣在扳机上。

　　“你骗人。你们都骗人。”

　　“我不是来阻止忏悔的。”我说，“我是来关掉那个声音的。”

　　她摇头。

　　“你说一样的话，做不一样的事。上次那个人也这么说。后来他打开了更多设备。”

　　我往前走了一步。

　　“那你开枪。”

　　她手指收紧。

　　我没有停。

　　第二步。

　　她的呼吸乱了。

　　第三步。我离她只有两米。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选这个频率吗？”我说，“因为人在这个频率下，会觉得自己在清醒思考。但实际上，每一个念头，都是别人放进来的。”

　　她没说话。

　　“你现在觉得你在保护女儿。但如果你一直听这个声音，总有一天你会忘记她长什么样。你只会记得指令。”

　　她的眼泪落下来。

　　枪口往下沉了半寸。

　　我伸出手。

　　“把枪给我。我们一起找她。”

　　她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角落最后一台设备突然发出尖锐蜂鸣。

　　屏幕亮起，显示一行字：

　　【同步完成。新节点激活。欢迎加入净化网络。】

　　护士长浑身一震。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变了。

　　不再是犹豫，也不是痛苦。

　　是一种被重新校准过的平静。

　　她抬起枪，重新对准我的胸口。

　　“对不起。”她说。

　　“但我必须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