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升空的震动还在墙体里回荡，我站在主控台前，玻璃管贴着芯片的位置还没拿下来。硅土在光线下闪了一下，像完成了某种交接。屏幕上的星图已经展开，量子节点全线点亮，文明等级7.0的提示浮在中央，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终点。

　　但我知道不是。

　　我的手指敲在桌面上，节奏没变，可眼睛已经扫到了副屏。全球舆情热力图正在变红，十七个高能信号点集中在宗教密集区。这些地方的网络流量突然暴涨，关键词是“灵魂囚禁”“数字末日”“人类永生即灭亡”。

　　我调出数据流源头，系统抓取了前一百个首发账号的信息。发布时间集中在三分钟内，语言结构高度一致，用词重复率超过百分之八十二。这不是自发讨论，是批量推送。

　　“不是信仰危机。”我说，“是进攻的开始。”

　　沈砚秋从分析位抬头，钢笔停在指间。“谁在推？”

　　“还不清楚。”我点了几个转发链路，“但传播路径经过加密跳转，目标明确——先抢占道德高地，再引导公众质疑技术安全性。”

　　裴听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早等着这一天了。”

　　她把手里的平板甩到会议桌上，投影自动展开。三份档案并列显示：救世基金会、光明之约、新伊甸信托。这三家最近发声最猛的宗教组织，背后都有境外资本持股记录。

　　“救世基金会的实际控制人是太平洋资本集团，美资控股平台；光明之约的最终受益人关联克莱因工业旗下的离岸公司；新伊甸信托更直接，董事会里有两个席位来自鹰酱国某军工复合体背景的投资方。”她说完，冷笑一声，“他们怕的根本不是什么灵魂被数字化，是怕我们动了他们的饭碗。”

　　“饭碗？”沈砚秋问。

　　“脑机接口普及以后，精神疗愈、临终关怀、心理干预这些服务全都自动化了。以前靠布道收信徒，现在谁还花钱买安慰剂？”裴听霜翘起二郎腿，戒指在指尖转了一圈，“这些人每年从信徒身上收割上百亿，现在看到现金流要断，当然跳出来喊救命。”

　　我盯着那三条股权链，脑子里过的是另一组数据。第三医院的心理疏导门诊量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增加了三百倍，预约名单里有三十七人是这次抗议活动的核心发起者。

　　“不止是资本。”我说，“还有人在用身体做实验。”

　　沈砚秋已经调出了医疗监控记录。画面里，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走进第三医院地下室，护士给他注射了一支淡紫色液体。二十分钟后，他在集会上演讲，情绪极度亢奋，瞳孔放大，语速快得不像正常状态。

　　“这种药叫‘宁神剂’，官方登记为低成瘾性镇静类药物。”她放大药品批号，“但成分表里多了一个未标注的衍生物，代号X-9。它不会让人昏迷，反而会增强对外界刺激的敏感度，尤其是声音和群体氛围。”

　　“相当于制造人工虔诚。”我说。

　　“对。”她把钢笔收回口袋，“这批药是从医院特供通道流出的，只提供给‘高级心理疏导项目’的患者。而这个项目的审批人，是周启明签的字。”

　　我立刻拨通内部通讯，接通后只说了一句：“封存第三医院所有X-9批次药品，原地待命，等我们派人去取样。”

　　电话挂断，指挥室安静了几秒。

　　裴听霜看着金融预警面板，突然开口：“克莱因工业刚刚增持了太平洋资本五千万股。”

　　“查尔斯死了吗？”我问。

　　“没有证据表明他恢复意识。”沈砚秋盯着脑波监测图，“但他名下的资产在过去四十八小时有三次异常调动，资金流向都是离岸空壳公司。”

　　“植物状态的人不会操作账户。”我说，“有人借他的名义在行动。”

　　“残党反扑。”裴听霜冷笑，“想用宗教外衣包装资本围剿，再配合药物操控舆论，一步步把我们架上道德火刑柱。”

　　我重新看向主屏。十七个热点还在扩散，社交媒体上的联署请愿人数已经超过两百万。新闻标题全是“技术越界”“人类不该扮演神”。

　　“他们要的不是反对。”我说，“是要让我们停下。”

　　“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操控局面的人。”裴听霜打开金融操作界面，“我可以三天内让这三家组织的资金链断裂，只要找到他们的结算银行。”

　　“别急。”沈砚秋打断她，“现在动手，他们会立刻换马甲继续推。我们要等——等他们把更多人拉下水，等他们暴露更多节点。”

　　“你在想反向渗透？”我问。

　　她点头：“让系统继续收集行为数据，特别是那些接受注射后变得激进的个体。我们可以通过脑波共振频率反推药物作用机制，再顺藤摸瓜找到生产源头。”

　　“同时。”我把建筑值界面调出来，“加快高校接入点建设。每多一个合法接入终端，非法信息的传播权重就会下降一分。”

　　裴听霜看了眼时间：“第一批志愿者的积分兑换通道已经开放，能源配额和算力使用权的申请量爆了。”

　　“那就加大宣传。”我说，“让更多普通人知道，这项技术不是为了控制谁，而是为了给他们更多选择。”

　　话音刚落，主屏右下角弹出一条警报：南太平洋教育中继站检测到异常学习轨迹，一名学生在深夜连续提交了十七份关于“意识上传伦理边界”的论文草稿，内容与宗教组织发布的宣言高度相似。

　　“孩子也被影响了。”沈砚秋低声说。

　　“不是影响。”我放大那个IP地址，“是有人远程操控了他的终端。这些文章的编写时间间隔不超过四分钟，不可能是手动完成的。”

　　裴听霜立刻锁定该账户的资金流水：“过去一周，这个学生的家庭收到了三笔匿名资助，总额十万，打款方是新伊甸信托的附属慈善基金。”

　　“用钱买话语权。”我说，“他们已经开始渗透下一代。”

　　沈砚秋站起来，走到生态舱前。三盆绿萝在微光下轻轻摆动，叶片朝向不同的光源方向。她调整了其中一盏灯的角度，然后转身。

　　“不能再等了。”她说，“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怎么出？”裴听霜问。

　　“放出一个假消息。”她看着我，“就说我们即将启动‘全民意识扫描计划’，所有未注册公民将被强制接入。”

　　“你疯了？”裴听霜皱眉，“这不正中他们下怀？”

　　“但他们不知道这是假的。”沈砚秋平静地说，“只要他们相信我们在推进强制措施，就会加大投入，暴露更多执行层人员。到时候，我们不仅能抓内鬼，还能一次性切断整个操控网络。”

　　我沉默了几秒，手指敲击桌面的速度慢慢加快。

　　最后我说：“可以试。但范围要控制，只针对已知的高风险区域。”

　　“我会设计一套隔离协议。”她说，“确保不会有真实用户误入测试区。”

　　裴听霜叹了口气，把戒指转回原位：“你们一个比一个狠。行吧，我来配合资金引流，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

　　我重新看向主控台。脑波图谱上那串异常低频波动还在跳动，像某种隐藏的节拍器。

　　沈砚秋坐回分析位，钢笔再次出现在她手中。

　　裴听霜打开金融追踪面板，红唇轻抿。

　　我抬起手，准备下达第一条指令。

　　就在这时，主屏突然闪了一下。

　　一条新的管理员权限请求，从北极圈边缘的废弃气象站发出。

　　用户名显示：王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