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作室，被监视的感觉如影随形。铭染拉上所有遮光帘，开启了工作室最强的信号干扰装置。在这个短暂的屏蔽空间里，他感到一丝喘息之机。
工作台上，那颗“泪滴型”情晶已经完成。在普通光线下，它呈现出一种无比纯净、温暖的乳白色光晕，任何标准的情感光谱仪检测，都会显示这是纯度极高的“挚爱”与“不舍”的结晶，完美符合甚至超越了“静谧之路”的苛刻要求。
只有铭染知道，在它的光谱深处，被他植入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逻辑锁”。那段关于“涅槃协议”和“子午线-7号实验室”的记忆碎片，就像一段休眠的病毒，静静地潜伏着。触发它需要一个特定的、复杂的共振频率，这个频率，只有铭染和（或许）已逝的夫人潜意识深处才知晓。这是他的保险，也是他的武器。
他小心地将情晶放入一个特制的屏蔽盒。就在这时，通讯器准时响起，是安雅。
“铭染大师，希望没有打扰到您。关于委托的进度……”她的声音依旧完美无瑕。
“完成了。”铭染打断她，声音刻意保持平静，甚至带上一丝完成重大工作后的疲惫，“可以来取了。”
通讯器那头有极短暂的沉默，似乎对如此高的效率感到一丝意外，但迅速被专业的态度掩盖：“太好了！大师果然名不虚传。一小时后，我们会上门取件，并支付首款。”
一小时后，安雅带着两名随从准时出现。随从不再是之前的保镖，而是两名穿着白色技术服、提着精密检测箱的工程师。这阵仗，与其说是取件，不如说是验收。
“标准流程，请您理解。”安雅微笑着示意。
铭染将屏蔽盒放在工作台上，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两名工程师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取出情晶，放入他们带来的便携式光谱分析仪中。工作室里只剩下仪器轻微的嗡鸣声。安雅脸上保持着微笑，但铭染能察觉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审视。
几分钟后，一名工程师转向安雅，微微点头：“安雅经理，情感光谱分析通过。纯度99.98%，波段稳定性SS级，无异常波动，无负面情绪残留。符合并远超A级标准。”
安雅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温度，她转向铭染：“完美！大师，您的技艺令人惊叹。客户一定会非常满意。”她示意一名工程师收起情晶，另一人则递过一个加密的电子支付终端，上面显示的数字足以让铭染挥霍好几年。
铭染没有去看那串数字，他的目光直视安雅：“我的记忆扫描呢？”
安雅的笑容不变，但眼神略微深邃了一些：“大师，您知道的，量子级的记忆扫描需要调动联盟最核心的资源，流程非常复杂。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安排。不过请您放心，联盟最重信誉，既然承诺了，就一定会兑现。一旦安排好，我会立即联系您。”
果然。拖延，是预料之中的反应。他们需要时间确认情晶万无一失，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兑现。
铭染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或急切，只是淡淡地说：“我等着。”
安雅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优雅地起身告辞：“那么，不打扰您了。期待与您的下次合作。”
他们离开后，工作室重新陷入寂静。铭染走到窗边，掀开遮光帘的一角，看到安雅一行人坐进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豪华悬浮车，无声地滑入车流。几乎在同时，他注意到街道对面角落里，一个原本在看报纸的男人也若无其事地收起报纸，转身离开。
监视并没有解除，反而可能加强了。
铭染冷笑一声。他们拿走了情晶，但博弈才刚刚开始。他现在手握两张牌：一张是隐藏在情晶里的秘密，另一张，是方舟联盟认为他仍然渴望、并会因此被牵制的“记忆扫描”。
他需要主动出击，不能坐等对方出牌。忘川提到过“盟友”。或许，是时候去接触一下那些游走在系统边缘的“残渣”了。老枪的酒吧里，应该不乏对“方舟联盟”充满“兴趣”的人。
他打开那个离线的加密硬盘，再次审视那段冰冷的记忆碎片。“涅槃协议”、“子午线-7号生物实验室”。这些是什么？与昕然的发现又有什么关联？
他尝试在工作室内部、与外界物理隔绝的数据库中搜索“子午线-7号”。结果是一片空白，如同这个名字从未存在过。这反而证实了它的不寻常——能被系统如此彻底地抹去，意味着它触及了核心机密。
就在他沉思时，个人终端收到一条新的加密信息，来源与之前的匿名警告不同。信息更简短，只有一个词和一个坐标：
“看。‘舞台’之下。”
下面附带着一个实时数据流链接。铭染点开，画面似乎是某个地下管廊的监控视角，昏暗，布满粗大的管道。紧接着，画面中出现了几个穿着灰色工装、行动迅捷的身影，他们正在管道上安装某种装置。而他们的臂章，在监控画面放大后虽然模糊，但铭染依稀辨认出一个标志——那是一个简单的几何图形，他曾昕然留下的草稿纸上见过！
那是昕然曾经用来代表“抵抗”或“底层网络”的符号！
“舞台”之下？是指心境市光鲜表面之下，那些不为人知的基础设施？这些人在做什么？安装炸弹？还是别的什么？昕然的符号出现，意味着这条线索，很可能直接指向她当年未能完成的事业，或者……与她有关的人！
新的线索出现了，而且更加危险，更加直接。铭染感到，平静的表面正在被打破，冰面之下，暗流开始汹涌。
他看了一眼那个坐标，位于城市边缘的旧工业区。他必须去一趟。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