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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星火焚天

红星引 木易一日 9123 2025-11-24 22:02

  鹰愁涧的硝烟尚未散尽,部队挥师北上断魂崖。

  岩当撕裂的伤口在急行军中崩开,鲜血浸透绷带,却攥紧父亲留下的怀表。

  阿月从染血的药囊深处摸出半张残页——那是她父亲用性命藏下的最后秘方:

  「以心为炉,血为引,可焚世间至毒」。

  当鬼面蛾的磷粉如暴雪般覆向先锋队时,她划开手腕将血滴入沸腾的药釜。

  烈焰冲天而起,却在吞噬毒雾的瞬间温柔地托住了坠崖的岩当。

  霞光刺破毒瘴那刻,他怀表里弹出一枚刻着并蒂莲的银戒——那是岩昆来不及给妻子的聘礼。

  急行军扬起的尘土尚未在鹰愁涧的断崖边完全落定,鹰眼斩钉截铁的命令已撕裂了黎明的稀薄空气:“目标,断魂崖!前进!”这声音带着钢铁的意志,撞在嶙峋的崖壁上,激起短暂的回响,随即被部队重新开拔的沉重脚步与武器碰撞声吞没。

  岩当拒绝了担架,牙关紧咬,右手死死撑着阿月单薄的肩头,将自己从地上拔起。左臂吊在胸前,每一次迈步,腰肋间那道被巨石砸裂的伤口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额上冷汗涔涔,他却将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目光如淬火的钢钉,牢牢钉在北方——断魂崖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獠牙的狰狞轮廓。

  阿月肩头承受着他大半的重量,感受到他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她并未劝阻,只是将臂膀挺得更直,如同他最沉默坚韧的支点。另一只手始终稳稳扶在他未曾受伤的右臂上,指尖传来的力量沉静而温暖。

  “当心脚下碎石。”她的声音低哑,目光快速扫过他腰间,那粗布绷带边缘已悄然洇开一片刺目的深红——伤口在强行发力下又崩开了。

  “不碍事。”岩当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视线扫过身旁。石匠正带着爆破组的战士疾步前行,检查着剩余的炸药和雷管,黝黑的脸上满是硝烟与坚毅;赵大川连长指挥着预备队殿后,警惕的目光扫视着两侧幽深的山谷;山猫和狗剩的身影如同两道融入山林的灰色闪电,早已在队伍前方消失无踪,去为这支决绝北上的队伍刺探前路。每个人都像上紧了发条,沉默而高效地奔向那场决定性的战役。岩当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痛楚,强迫自己的脚步更快些。父亲留下的那块沉甸甸的黄铜怀表紧贴着心口,秒针急促的滴答声仿佛敲击在他的神经上,催促着他,也提醒着他未尽的责任。

  断魂崖在视野里迅速放大,压迫感扑面而来。那并非孤立的山峰,而是绵延山脉中突兀拔起的一道巨大绝壁,通体是狰狞的灰黑色岩石,寸草不生,在渐渐升高的秋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崖顶异常平坦,隐约可见人工堆砌的痕迹。最令人心悸的是,一股若有若无、难以描述的腥甜腐败气息,混杂着硫磺般的刺鼻味道,正随着山风从崖顶方向弥漫下来,吸入肺腑,带来一种源自本能的阴冷与排斥。

  “停!”鹰眼猛地扬起手臂,队伍在距离断魂崖脚约一里外一片相对隐蔽的乱石坡后骤然停下。他迅速举起缴获的望远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一寸寸扫过那险恶的绝壁。

  “看那里!”石匠粗糙的手指指向崖壁中上部,一个被几块风化巨石半掩的、极不起眼的狭小洞口,“像不像图纸上的标记点?鬼子的‘烟囱’?”

  鹰眼调整焦距,洞口附近几道不易察觉的、颜色略深的岩壁水痕映入眼帘,那是通风口冷凝水汽留下的印记。“是它!‘鬼面蛾’的巢穴入口!”他声音低沉,带着冰冷的杀意,“守卫集中在崖顶平台,居高临下,火力点…至少三处重机枪位,覆盖所有可能的攀爬路径。栈道?哼,根本不存在。”他放下望远镜,脸色凝重如铁,“强攻崖壁是活靶子。”

  “爆破!”石匠几乎是立刻接口,眼中燃烧着岩石般的意志,“给我一支精悍小队,摸到崖脚死角,找到岩层最脆弱处,炸开个口子!只要撕开一道缝,就能钻进去!”

  “不行!”阿月清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响起,她扶着岩当走近几步,指向断魂崖顶端,“鹰叔,石匠大哥,你们看崖顶边缘那些飘散的、几乎看不见的淡灰色粉末!”

  众人凝神望去,在刺目的天光下,崖顶边缘果然弥漫着一层极其稀薄、如同尘埃般的淡灰色薄雾,正随着气流缓缓飘散,若不细看极易忽略。

  “是鬼面蛾的休眠鳞粉!”阿月的声音绷紧了,“它们被惊动或受控释放时,鳞粉毒性猛烈,随风入水便能成灾。但此刻飘散的这些……是积蓄过剩自然逸散的惰性粉!它们本身毒性虽大大减弱,却像一层致命的预警纱衣!任何大规模爆破产生的剧烈震动和气流冲击,极可能瞬间惊醒整个巢穴里沉睡的鬼面蛾!到时……”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映出的景象足以让人胆寒——漫天毒蛾苏醒,磷粉如暴雪般倾泻而下!

  一片死寂笼罩了众人。硬闯是送死,爆破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时间却在飞速流逝!谁也不知道鬼子在巢穴深处还藏着什么后手,或者何时会完成那致命的激活程序!

  岩当额角的冷汗汇成了小溪,伤口的剧痛和眼前的绝境像两把铁钳撕扯着他的意志。他死死咬住牙关,右手下意识地探入怀中,紧紧攥住那块贴身的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此刻被他的体温和汗水浸得濡湿。就在指尖摩挲过表壳边缘一道细微凹痕的刹那,一种奇异的、如同血脉相连的悸动感猛地从怀表内部传来,穿透皮肉直抵掌心!

  “等等!”岩当低喝一声,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将怀表从怀中掏出,拇指下意识地用力按向表壳侧面那道细长的凹痕!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脆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怀表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金属底盖竟无声地向上弹开一道窄缝!岩当屏住呼吸,手指微颤着探入缝隙,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极小的、泛着陈年旧黄色的薄绢!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在阿月的搀扶下,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将薄绢在膝上摊开。

  绢上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用极细墨线描绘的、异常详尽的断魂崖地形透视图!其精细程度远超鹰眼缴获的图纸!图上清晰标注了断魂崖内部如同蚁穴般错综复杂的天然溶洞通道,一条极其隐蔽的路径被朱砂笔醒目地勾勒出来:起点位于断魂崖西侧一道毫不起眼、被瀑布常年冲刷形成的狭窄水帘之后,曲折向上,最终直达崖顶巢穴核心区域的下方!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路径终点附近,还标注着一个醒目的鹰隼展翅符号,旁边用小楷注释着:“磐石暗径,地火之眼可启,慎用!”

  “爹……”岩当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父亲岩昆,他竟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早已孤身潜入过这绝险之地!这张图,是他用命换来的最后馈赠!红星徽章在胸前骤然变得滚烫,一股沉雄的力量伴随着血脉深处的悲怆与骄傲奔涌全身,竟暂时压下了那锥心的疼痛。

  “天助我也!”鹰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震落一片碎石,“阿月,石匠,准备!就从这‘磐石暗径’杀进去!”他迅速部署,“石匠,你带爆破组,目标锁定‘地火之眼’附近!一旦我们核心小队在巢穴内部引发混乱,你见机行事,用爆破引导或阻断地火!山猫、狗剩,你们小队负责清理水帘入口的暗哨,务必无声!赵连长,预备队原地待命,封锁崖下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岩当,阿月,跟我走核心路线,直捣黄龙!”

  希望如同狂风吹散阴霾,瞬间点燃了战士们的斗志。命令下达,队伍如同精密的齿轮再次高速运转。石匠带着人迅速检查炸药和工具;山猫、狗剩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通往西侧瀑布的灌木丛中。

  阿月迅速解开自己的药囊,将仅存的几支“心焰”药液和所有能调制的解毒药粉分发给鹰眼、岩当和自己。她纤细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稳定地将一个特制的、装有浓缩清心草精华与“星火”残液的小巧琉璃喷壶系在腰间最容易取用的位置。最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药囊最底层一个硬硬的油纸包。她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那是父亲牺牲前夜塞给她、沾满血污的半张药方残页,上面最后一段被血渍浸染得模糊的记载,此刻如同烙印般浮现在她脑海:「…蛾毒噬魂,非金石可解。以心为炉,血为引,融星火之精魄,或可焚烬邪源,然引火者…」后面的字迹被暗红的血块彻底吞噬。

  她猛地合上药囊,仿佛将那沉重的秘密重新封存。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西侧瀑布轰鸣如雷。巨大的水流从高崖倾泻,在下方深潭砸起漫天白茫茫的水雾。山猫和狗剩如同水中的游鱼,在瀑布边缘的乱石和激流中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个藏在阴影里的鬼子暗哨。鹰眼、岩当、阿月三人紧随其后,借着漫天水雾的天然遮蔽,迅速穿过轰鸣的水帘。冰冷刺骨的水流劈头盖脸砸下,岩当闷哼一声,腰间的伤口如同被无数冰针攒刺,眼前阵阵发黑,全靠阿月和鹰眼一左一右架住才没有倒下。

  水帘之后,是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幽暗潮湿的天然岩缝。空气阴冷粘腻,弥漫着浓重的苔藓和水腥味。岩当强撑着,再次打开父亲的怀表,借着表壳内嵌的微弱荧光,辨认着薄绢地图上的路径。红星徽章持续散发着温热的指引,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三人沉默而迅疾地在迷宫般的缝隙中穿行,脚步声被巨大的瀑布轰鸣彻底掩盖。

  地势不断向上,洞壁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那股腥甜腐朽的气息越来越浓烈,还混杂进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腐烂甜杏仁的化学药剂味道。前方隐隐传来机械低沉的嗡鸣。

  岩当突然停下脚步,举手示意。他胸前的红星徽章骤然变得灼烫!前方岩壁转角处,传来细微的日语交谈声和皮靴敲击岩石的声响——是巡逻哨!

  鹰眼眼神一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无声地抽出匕首。岩当咬紧牙关,强忍剧痛,将身体紧贴冰冷的岩壁,右手缓缓摸向腰间的柴刀。阿月屏住呼吸,手指扣住了腰间的琉璃喷壶。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道昏黄的手电光柱在转角处的岩壁上晃动。就在两名鬼子兵的身影即将出现的刹那——

  “动手!”鹰眼低喝如雷!

  他如同黑色闪电般扑出!匕首划过一道死亡的寒光,精准地没入当先鬼子的咽喉!与此同时,岩当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无视腰肋间撕裂般的剧痛,身体猛地拧转,柴刀带着破风声狠狠劈向第二个鬼子的脖颈!刀锋入肉的闷响被巨大的机械嗡鸣吞没。

  两人迅速将尸体拖入阴影。阿月立刻上前,将一种强效的掩息药粉洒在血迹之上,浓烈的草木气息暂时压过了血腥味。

  穿过转角,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却又令人头皮发麻!一个巨大的、被人工拓宽的地下溶洞空间展现在眼前。洞顶悬挂着惨白的汽灯,照亮了下方的恐怖景象。洞壁四周,布满了无数蜂巢般的孔洞,孔洞内幽光闪烁,隐约可见无数静止的、翅翼上生有狰狞鬼脸纹路的飞蛾!它们密密麻麻,如同等待苏醒的死亡之卵。洞窟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属池,池内翻滚着粘稠的、不断冒着气泡的暗绿色液体,散发出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几根粗大的管道从池子通向那些蜂巢孔洞。最深处的高台上,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鬼子军官(大佐军衔标志赫然在目)正对着几个技术人员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似乎在催促最后的调试。高台中央控制面板上,一个倒计时装置猩红的数字在无声跳动——距离月圆时刻激活,已不足半小时!

  “就是现在!阿月!”鹰眼低吼,目光锁定了下方那个翻滚着罪恶源头的金属池!

  阿月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拔出腰间的琉璃喷壶,拇指用力压下喷头!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温暖橙红光泽的草木药雾激射而出,精准地喷向金属池上方弥漫的毒气层!

  嗤——!

  刺耳的腐蚀声瞬间响起!药雾与毒气接触的地方爆发出大团白烟!翻滚的暗绿色液体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冷水,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颜色迅速变得浑浊黯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被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疯狂中和!

  “八嘎!敌袭!!”高台上的鬼子大佐发出惊怒欲绝的咆哮!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洞窟的嗡鸣,刺目的红光疯狂旋转闪烁!

  哒哒哒哒——!

  洞壁四周预留的射击孔内,数挺隐藏的机枪瞬间喷吐出致命的火舌!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三人藏身的洞口位置!碎石崩飞,烟尘弥漫!

  “压制!”鹰眼怒吼着,手中的驳壳枪瞬间开火,子弹精准地射向一个喷吐火舌的射击孔!岩当也强忍剧痛,倚靠在岩壁后,用没受伤的右手举枪奋力还击!枪声、警报声、鬼子的嚎叫声响成一片!

  阿月在鹰眼和岩当的拼死掩护下,再次举起喷壶,对准金属池的核心区域!但这一次,喷出的药雾明显稀薄了许多,对剧烈翻滚的毒液压制效果大减!

  高台上的鬼子大佐看到这一幕,发出夜枭般的狂笑:“哈哈哈!支那猪!你们的药……没用的!‘圣蛾’即将苏醒!月神的光辉将赐予它们毁灭一切的力量!启动B计划!释放‘沉睡之纱’!”

  他猛地按下一个鲜红的按钮!

  嗡——!

  一阵更高频、更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从洞壁四周所有的蜂巢孔洞中同时响起!覆盖在鬼面蛾身上的那层惰性磷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如同灰色的沙尘暴般,从每一个孔洞中狂涌而出!顷刻间,漫天灰色的磷粉便充斥了整个洞窟空间,如同死亡之雪,铺天盖地地向着三人当头罩下!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窒息,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

  “小心磷粉!”阿月失声惊呼,刚吸入一丝,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呼吸滞涩!鹰眼和岩当也剧烈地咳嗽起来,视线变得模糊!

  防护服下,鬼子大佐的眼神充满了疯狂与残忍的期待。

  就在这千钧一发、毒粉即将加身的瞬间,阿月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高台控制面板上那猩红的倒计时,又猛地扫过洞窟深处那个醒目的鹰隼符号标记处——正是地图上标注的“地火之眼”方位!父亲的半张残页上那血染的字迹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以心为炉,血为引!”

  再没有一丝犹豫!

  “鹰叔!岩当!掩护我!”阿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她猛地将手中药效已弱的琉璃喷壶狠狠砸向旁边坚硬的岩石!

  啪嚓!琉璃碎裂!

  在鹰眼和岩当惊骇的目光中,阿月闪电般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的小银刀——那是她用来切割药材的工具。刀刃在惨白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刺目的寒芒!

  噗嗤!

  刀锋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左手纤细的手腕!

  鲜血瞬间涌出,如同一条刺目的红蛇,蜿蜒而下!

  剧痛让她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她没有停顿,右手迅速抄起腰间另一个稍大的、装着最后也是最核心“星火”药液的特制陶罐,将涌出的滚烫鲜血,对准罐口,汩汩地注入其中!

  “阿月!!”岩当目眦欲裂,嘶吼声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一阵更猛烈的眩晕和腰间的剧痛死死钉在原地!

  殷红的血液与罐中那原本流淌着熔金般光泽的“星火”药液猛烈交融!没有预想中的稀释,反而如同滚油泼入了烈焰!那粘稠的药液在接触到阿月鲜血的刹那,颜色骤然由金红转为一种无法形容的、深邃而炽烈的暗金色!罐身剧烈地震颤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焚尽天地间一切邪秽的磅礴气息猛地爆发开来!那气息是如此纯净而暴烈,瞬间将弥漫到眼前的灰色磷粉迫开,甚至发出细微的“滋滋”灼烧声!

  阿月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那个如同小型太阳般燃烧着暗金色烈焰的陶罐,朝着洞窟深处那个标注着鹰隼符号的、连接着地脉的“地火之眼”方位,用尽生命的力量狠狠投掷过去!

  “焚尽它们——!”

  她的呼喊虚弱却穿透了所有的喧嚣!

  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燃烧的轨迹,精准地砸在“地火之眼”上方一处凸起的、布满暗红色纹路的岩层节点上!

  轰——!!!

  不是爆炸!是彻底、狂暴的释放!

  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股难以想象的、纯粹由暗金色烈焰构成的洪流从碎裂的陶罐中冲天而起!瞬间引动了地脉深处狂暴的能量!整个“地火之眼”区域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暗金色的火焰并非凡火,它带着阿月鲜血中蕴含的“清心草”本源净化之力与“星火”焚尽万毒的意志,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无数道咆哮的金色怒龙,狂猛地扑向漫天飞舞的灰色磷粉风暴!

  嗤嗤嗤——!!!

  比之前强烈千百倍的灼烧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如同亿万只毒虫在烈焰中同时发出最后的哀嚎!那致命的灰色磷粉,在这蕴含着生命献祭与大地之怒的暗金火焰面前,脆弱得如同积雪遇上了沸汤!顷刻间就被焚烧、净化,化为虚无!暗金火焰毫不停歇,顺着磷粉弥漫的轨迹,如同燎原之火,疯狂地席卷向洞壁四周的蜂巢孔洞!

  轰!轰!轰!

  那些装载着无数鬼面蛾的孔洞,在暗金火焰的舔舐下如同纸糊般爆裂开来!尚未苏醒的鬼面蛾连同它们的虫卵,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就化为了飞灰!火焰沿着连接孔洞的管道,逆流而上,如同复仇的狂潮,狠狠扑向中央那个巨大的金属毒液池!

  “不——!!!”高台上的鬼子大佐发出绝望到极致的惨叫。他惊恐地看着那暗金色的火焰洪流瞬间吞没了翻滚的毒液池!金属池壁在恐怖的高温下迅速扭曲、熔化!刺鼻的毒烟被彻底净化!火焰顺着控制台的线路向上蔓延!

  轰隆!

  控制台爆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猩红的倒计时屏幕瞬间炸裂!鬼子大佐和周围的技术人员瞬间被烈焰吞噬,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

  整个洞窟变成了暗金色的烈焰炼狱!邪恶在净世的火焰中哀嚎、崩溃、化为灰烬!

  然而,这焚尽一切的烈焰似乎拥有灵性。当一股爆炸的气浪将趴在洞口、因失血和剧痛而意识模糊的岩当猛地掀飞出去,朝着下方翻滚的烈焰毒池坠落的瞬间——

  一道完全由暗金色火焰构成的、巨大而柔和的手掌,竟从翻腾的火海中骤然探出!它带着不可思议的精准与温存,轻轻托住了岩当下坠的身体!那足以焚金融石的火焰,此刻却如最温暖的绒毯,隔绝了下方的恐怖高温,将他稳稳地送回鹰眼和阿月所在的洞口边缘,然后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岩当!”鹰眼一把抓住他。阿月则因失血和力量耗尽,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前倒去,被鹰眼另一只手紧紧扶住。

  洞窟内的暗金火焰在焚尽了所有毒物之后,开始迅速内敛、消散。只剩下被烧得通红扭曲的金属残骸和洞壁上焦黑的痕迹,证明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

  轰!轰!轰!

  洞窟外,传来了石匠指挥的定向爆破声!他在外围精准地引爆了预设的炸药,彻底摧毁了“地火之眼”与外部连接的通道,也将残余的威胁彻底封死在地下!

  当鹰眼一手搀扶着昏迷的阿月,一手架着近乎虚脱的岩当,踉跄着冲出硝烟弥漫的水帘入口时,东方的天际,正喷薄出万丈金光!

  一轮红日挣脱了群山的束缚,磅礴跃出!那灿烂到极致的光芒,如同天地间最恢弘的利剑,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刺透了断魂崖顶残余的、稀薄如缕的灰色毒瘴!阴冷的山风仿佛被瞬间净化,变得温暖而清新。金色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残破的战场、战士脸上凝固的血污与硝烟,都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温暖的光辉。

  岩当靠在冰冷的崖壁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腰肋间火烧火燎的剧痛,但胸膛里那颗狂跳的心,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目光紧紧锁在鹰眼臂弯中昏迷的阿月苍白的脸上,那蜿蜒在她手腕上刺目的血痕,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底。

  就在这时,怀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岩当一怔,下意识地低头。只见父亲留下的那块黄铜怀表,不知何时从他被撕破的衣襟里滑落出来,表壳在刚才的冲击和烈焰高温下已然变形,此刻竟自行弹开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入那扭曲的缝隙。

  指尖触碰到的不是冰冷的机芯,而是一个小小的、坚硬的圆形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托在染血的掌心。

  一枚戒指。

  纯粹的银质,样式古朴简约。戒身没有任何繁复的雕花,唯有戒面正中,精妙地镶嵌、錾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两朵莲花紧紧相依,共用一个花蒂,象征着同根同生,生死不离。在初升朝阳的金辉下,那银莲流淌着温润内敛、却仿佛历经岁月磨洗依旧不灭的光泽。

  戒指内圈,一行细若蚊足、却清晰无比的刻字映入眼帘:“磐石之心,付清荷。”

  清荷……母亲的名字。

  岩当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父亲岩昆那沉默刚毅的面容瞬间浮现在眼前。原来这块从不离身的怀表里,藏着父亲从未宣之于口、也永远无法亲手送出的深沉爱意与遗憾。那是对母亲最郑重的承诺,一份被战火无情碾碎、尘封在冰冷金属里数十年的聘礼。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冲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硝烟与血污,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掌心那枚小小的银戒上,在朝阳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芒。他猛地握紧了拳头,冰冷的戒指硌着掌心,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力量,那撕心裂肺的伤痛仿佛被这迟来的信物悄然弥合了一丝。

  他抬起头,望向正在赵大川帮助下小心处理阿月手腕伤口的张伯,又望向被战士们搀扶着、因力竭而昏迷的阿月。她清秀而苍白的侧脸在晨光中宁静如莲。

  岩当深吸了一口饱含阳光与新生气息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一步一步,无比坚定地挪到担架旁。他屈下单膝,无视伤口崩裂的剧痛,伸出那只沾满血污却异常稳定的右手,颤抖着,珍重万分地将那枚带着父亲体温和他滚烫泪水的并蒂莲银戒,轻轻放入了阿月那只刚刚止住血、还缠着绷带的左手掌心。

  指尖拂过她冰冷的肌肤,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承诺。

  鹰眼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布满血丝的眼角微微抽动,随即猛地转过身,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一挥,声音如同破开晨雾的号角,带着涤荡一切阴霾的力量,响彻在断魂崖下:

  “清理战场!准备转移!我们的路——还在前头!”

  初升的朝阳已跃上中天,将恢弘的金光泼洒在蜿蜒北上的队伍之上。怒江在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奔腾闪耀,如同一条永不停歇的、跳动着生命脉搏的银色绶带,轰鸣着,咆哮着,一往无前地奔向更广阔的山河。

  担架上,阿月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在温暖的阳光中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那只紧握着冰冷银戒的手,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几不可见地微微蜷缩,仿佛在沉睡中握住了整个世界最沉实、最温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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