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喙穴底,阿月调配的“水息星火”药液如神谕般在漩涡中爆发。浓稠的气雾并非烟尘,而是带着奇异清冽气息的透明水雾,瞬间充盈整个阴冷的穴腔。上方佯攻的枪炮声骤然激烈,石匠小组的呐喊声在岩壁间隆隆回荡,完美掩盖了药液释放的微声。
“八嘎!什么鬼东西!”穴内封锁栈道的鬼子哨兵最先中招,他只觉得一股冰线倏然钻入鼻腔,直冲脑门,眼前景物瞬间扭曲旋转,手中的三八大盖“哐当”坠地。更多敌人吸入气雾,那融合了“星火”净化之力与“清心草”醒神精粹的药力霸道无比,瞬间瓦解了他们体内因长期接触“鬼面蛾”残留毒素而脆弱的平衡。晕眩、强烈的恶心感如潮水般袭来,混乱的呕吐声和惊恐的日语叫骂在狭窄空间里撞成一片。致命的毒气防御工事,此刻成了他们自己挣扎的樊笼。
“就是现在!”鹰眼低沉的声音穿透混乱,如同出鞘的军令。他第一个从岩缝的阴影中跃出,身影快如鬼魅,手中的短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抹过最近一个仍在试图摸索防毒面具的鬼子军曹咽喉。石匠、山猫、狗剩等突击队员如猛虎下山,紧随其后,从各个隐秘的缝隙中扑杀而出。寒光闪烁,枪声在极近距离沉闷地炸响,每一次都精准地收割着被药雾搅得昏头转向的敌人。突击队员们眼神锐利,动作干净利落,将战术与勇气发挥到极致,迅速肃清穴底抵抗。
岩当被两名战友稳稳托着,沿着突击队员开辟的血路进入穴底。每一步都牵扯着断魂崖留下的伤口,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紧咬着牙,目光灼灼地扫视着这片被拿下的阵地。阿月疾步来到他身边,迅速检查他绷带下有无渗血,指尖的微凉传递着无声的关切。“撑住,岩当哥!”她低语,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岩当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阿月的坚韧也吸入肺腑。
“看上面!”石匠突然指向栈道方向。那里残余的敌人正依托最后的工事疯狂向下射击,火力被鹰眼他们精准的压制着。岩当的目光却猛地被栈道旁一幅巨大的、刻在天然岩壁上的古老壁画吸引!
那壁画线条古拙雄浑,历经岁月风霜却依旧清晰。画面中央,赫然是一个巨大、古朴的五芒星图案!星辰光芒辐射之处,描绘着傈僳先民与奔腾的怒江、巍峨的群山和谐共生的场景:狩猎、祭祀、围绕着篝火的欢舞……而在星辰最璀璨的光芒汇聚点上,一位身披羽衣、头戴鹰羽的祭司般的人物,双手高举,似乎在引导着星辰之力。更让岩当浑身剧震的是,壁画一角,分明刻着一对相互缠绕的并蒂莲花纹样,与父亲怀表里那枚银戒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鹰眼叔!阿月!你们看!”岩当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所有还能行动的队员,目光瞬间聚焦于那承载着远古信息的岩壁。
鹰眼眼中精光爆射,他几个箭步冲到岩壁下,粗糙的手指带着战士的虔诚,抚过那巨大的星辰刻痕,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了然:“找到了!这就是根!波刚老哥当年跟我提过一嘴,说这山里藏着山鹰的图腾,是守护神的眼睛……原来在这里!”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电射向岩当:“你阿爸岩昆,代号‘山鹰’!他最后的情报,就是关于鬼子在找这片祖先之地,想用毒虫污秽它!他豁出命送出消息,就是要我们守住这里,不能让它落入魔爪!”
父亲的身份——“山鹰”!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使命!巨大的冲击让岩当眼前发黑,伤口的剧痛仿佛都化作了滚烫的洪流。他踉跄一步,被阿月和身边的战友死死扶住。
“岩当哥!”阿月惊呼,紧紧抓住他冰凉的手。就在这时,她怀中的古药方残页似乎与岩壁上古老的并蒂莲纹样产生了无形的共鸣,一段从未显现的细小箴文,竟在残页边缘幽幽浮现!她飞快扫过,声音因顿悟而颤抖:“是了!‘星芒所指,净秽之源;心火所向,莲开并蒂’!这岩画,这五芒星…它本身就蕴藏着净化邪毒的本源力量!阿爸的秘方,是唤醒它的钥匙!”她霍然抬头,看向岩当紧捂着的胸口——那里,红五星隔着衣物,熨烫着年轻战士的心跳。
仿佛回应着血脉的召唤与战友的信念,上方栈道的枪声骤然稀疏。分区首长洪亮威严的声音通过简易扩音器响彻鹰喙穴,带着不容置疑的胜利宣告:“同志们!鹰喙穴,拿下了!黑风峡残敌,已被我主力全歼!滇西反攻的通道,在我们脚下打通了!”
“胜利了!我们赢了!”巨大的欢呼声浪从穴顶传来,如同怒江奔涌。疲惫不堪的战士们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吼声,热泪盈眶地拥抱在一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岩当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和阿月的搀扶下,艰难却无比坚定地站直了身体。他颤抖的手,缓缓探入怀中,无比珍重地取出了那枚一直紧贴着心口、浸染着体温与父辈鲜血的红布包。一层层褪去包裹,那枚在波刚爷爷牺牲的雨夜、在无数次生死险境中给予他力量的褪色红五星,在穴底昏暗的光线下,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它不再崭新,边缘甚至有些许磨损,却在这一刻,焕发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润而永恒的光芒,与岩壁上那巨大古老的五芒星图腾遥遥辉映。
他凝视着这枚星,仿佛看到阿爸岩昆坚毅的轮廓在光芒中浮现,看到波刚爷爷在雨林中回望的慈祥笑容。所有的牺牲与守护,所有的跋涉与战斗,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坚实的落点。这不是终点,这是火种!
岩当深吸一口气,带着战士的庄重与儿子的虔诚,轻轻地将这枚承载着父辈牺牲与使命的红五星,放入了阿月同样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掌心。他合拢阿月的手指,让星芒的光芒从她的指缝间透出,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誓言在这胜利的空间里刻下:“阿月,拿着它。这星火……永不熄灭。我们的路,还长!”
鹰眼大步走来,用力拍了拍岩当的肩膀,目光扫过阿月掌心的红五星,再投向那壁画上光芒辐射四方的古老星辰,最后望向穴外——那里,初升的朝阳正奋力跃出群山的怀抱,将万道金光泼洒在奔腾不息的怒江之上,江面粼粼,宛如一条燃烧的金色大道,直指北方辽阔的战场和待解放的土地。
嘹亮的军号声再次划破长空,如同燎原之火的集结令。鹰眼猛地挥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向更广阔天地进军的豪情:“目标——北方!前进!”
队伍迅速重整,担架再次抬起,岩当躺在上面,目光却越过担架边缘,紧紧追随着阿月的身影。阿月小心地将那枚温热的红五星收进衣襟最深处,那里紧贴着记载着古老智慧的残页。她抬起头,迎上岩当的目光,年轻的脸庞在朝阳的光辉里,映照着壁画上那永恒的五芒星,纯净而坚定。她重重点头,转身汇入开拔的洪流。
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充满生机的巨龙,沿着被金色晨光彻底照亮的怒江西岸,向着炮火未息、等待他们去解放的远方,踏着坚定的步伐,浩荡前行。滔滔的江水,是他们胜利的鼓点,也是新的、燎原征程那永不停息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