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寂灭残瞳,终焉之问
叶凌霄的精神力,此刻已如风中残丝,枯竭而脆弱。
他艰难地将其凝聚,如同涓涓细流渗入干涸的大地,一点点、一寸寸地探入那深不见底、仍散发着恐怖能量余波的天坑最深处。
他的感知如同触角,在那片被极致毁灭性能量洗礼过的、仿佛连原子结构都已崩坏的绝对死寂之地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岩石熔融后又急速冷却产生的玻璃化碎屑的奇异气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万物归墟般的虚无感。
终于,在那片仿佛连时间都已停滞的绝对虚无中,他捕捉到了一缕微弱到极致、如同暴雨中最后一星烛火、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的残余气息。
那气息飘忽不定,仿佛只是能量彻底湮灭前最后的一丝回响,又像是某个强大存在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不甘的印记。
他紧绷如满弓的心弦,因为这缕微弱气息的确定而稍稍松弛了一瞬。
一股混合着极致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灼热而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胸腔内那颗因高速搏动而隐隐作痛的心脏,也缓缓平复下来。
应该……是解决了吧。
这场远超预想、几乎将他逼入绝境、榨干了他每一分魂力与精神力的惨烈苦战。
这个念头刚落,一股强烈的虚脱感便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他强忍着近乎散架般的剧痛和灵魂深处传来的撕裂感,五指紧紧握住依旧插在焦灼滚烫地面上的焰灵龙剑剑柄。
剑身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以及几不可闻、却带着安抚意味的低沉龙吟,仿佛陪伴他历经生死的伙伴在轻声安慰。
这微弱的联系,给了他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
他咬紧牙关,调动起经脉中仅存的、如同残渣般的稀薄魂力,身形微微一晃,施展出略显滞涩、甚至有些踉跄的《天渊流焰步》。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天坑的最深处。
脚下的地面依旧滚烫,踩上去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靴底甚至传来一丝焦糊味。
地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滑如镜的琉璃质状态,反射着天空中昏暗的光线,散发出五彩斑斓却又死寂的油膜光泽。
空气中刺鼻的臭氧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能量过度饱和后的焦糊味更加浓烈。
在他面前不远处,是一团几乎难以辨认原貌的、彻底焦黑碳化的扭曲物体。
它蜷缩着,只能勉强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仿佛被天火狠狠灼烧、又被巨力疯狂蹂躏过的残渣。
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恐怖裂痕,一些裂痕深处,偶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紫色的电蛇如同垂死的蠕虫般艰难地窜动一下。
发出“噼啪”的细微哀鸣,旋即又彻底湮灭,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其主人生前最后的顽抗与不甘,以及最终无法逆转的败亡命运。
叶凌霄沉默地注视着这团散发着死寂与毁灭气息的焦骸,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他那双深邃的金棕色烛昼龙瞳中,闪烁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深深的忌惮。
额,这……就是刚才那位威势滔天、举手投足间引动寂灭神雷、近乎神明般不可战胜的恐怖对手?
那场几乎将他所有底牌逼出、每一次交锋都游走在生死边缘、让他感受到久违死亡威胁的惊天战斗,最终留下的……竟是这般脆弱、这般……不堪入目的残骸模样?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团焦黑蜷缩的残骸,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千年枯枝在寂静殿堂中断裂般的“咔嚓”轻响。
叶凌霄瞬间浑身肌肉绷紧!
残存的魂力几乎是本能地、不顾经脉刺痛地疯狂流转起来,焰灵龙剑“嗡”一声清鸣,被他瞬间横于身前,剑尖直指那团焦骸!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隼,紧盯着目标,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防备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来自这古老存在的临死反扑!
然而,预想中的惊天爆炸、规则湮灭、或是同归于尽的恐怖攻击并未到来。
只见那焦黑的外壳,如同经历了万载风化的脆弱岩石般,开始簌簌地向下剥落,化作细密的、闪烁着微弱星火的黑色尘屑。
随着外壳的脱落,底下渐渐露出了些许奇异的肌体纹理——那并非血肉,而是呈现出一种暗紫色的、仿佛由最纯粹而精炼的寂灭能量凝结而成的、略显虚幻透明的奇异物质。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张原本模糊不清、被焦壳覆盖的面容上,覆盖物也逐渐褪去。
一双深邃得如同破碎星穹、内部仿佛有无数寂灭星辰生灭的眼眸,缓缓地、艰难地睁了开来。
那眼中,不再有之前激战时的疯狂、暴虐与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欲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看透了世事沧桑变迁的无尽疲惫、释然,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眼神,仿佛是一个沉睡了太久太久的人,终于从一场无边噩梦中挣扎着苏醒,又似一个背负了万载罪孽与痛苦的灵魂,终于在终结的时刻,寻找到了一丝永恒的安宁。
玉烬玄那残存的意识的目光缓缓移动,仿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最终,定格在了如临大敌、周身残存魂力微弱波动、却难掩极度疲惫的叶凌霄身上。
叶凌霄并未因对方眼神的变化而放松警惕。
体内《凝灵功》以前所未有的艰难速度,如同老牛拉破车般缓缓运转,竭力从周围稀薄而混乱的天地元气中,汲取着一丝一毫的能量,试图恢复哪怕一点点力量。
同时,他的大脑也在飞速思索着,判断着眼前的局势和对方的状态。
他稍作迟疑,权衡片刻,最终还是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死寂的沉默。
他的声音因力竭、伤势以及过度消耗而显得异常沙哑干涩,却依旧带着一种对于值得尊敬的、强大对手最后的探究与……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复杂的尊重:
“阁下……究竟该如何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