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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无母与无子

  袁申气色红润,未穿往日的官袍,一席贴身便衣,与昔日满面愁容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听得陈修广传唤,便马不停蹄赶来,可谓是给足这位山中城隍面子。

  毕竟他起先有求于人,不寒碜。

  之后,听得其请求,他来回仔细观摩直喊娘的大头童子后,又盘膝坐下,与其双目直视。期间,袁申双眸苍苍,瞳孔微缩,即便有鸟儿着落歇脚,亦无反应。

  陈修广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得默默等待。

  许久,小约一个时辰。

  袁申苍目复色,长叹一声。

  “唉,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

  见袁申自言自语,陈修广这才问道:

  “袁镇守,如何?”

  闻言,袁申敛起悲色,严肃言道:

  “城隍大人,此物真出自疑似仙家之手?”

  杨青玄的存在,陈修广早已全盘托出,为了便是方便袁申审视此物。

  “不错,那等手段,即便不是仙道修士,想来也差不多了。”

  “唉,可悲,居然真有炼制此等人傀的手段……””

  袁申再得一叹。

  “此物究竟是何东西,竟引得袁镇守如此作词。”

  他平了心绪,整了容色,唇角微抿,郑重开言道:

  “此物邪念深重,乃是由真人炼制而成。”

  “如今没了凶性,应该是与炼制之人身死道消有关系。”

  “在下悲,便悲在那炼制之法。”

  “城隍大人可听说过养蛊?”

  “养蛊?当然听过。”

  陈修广淡然道。

  “蛊”之一词,他并不陌生,即便是生在繁华闹市,高楼林立的现代。

  苗疆蛊师、东南亚巫蛊师、甚至说民间养蛊泡酒,养蛊治病……

  养蛊,无疑就是把各类虫子饲养在一起,不投放食物,任由其发挥兽性,自相残杀,相互蚕食。

  联想到这儿,陈修广已经隐隐感到不妙。

  “不错,此物便是以养蛊之法炼制而成的人傀。”

  “暂且将其称为,无目童子吧。”

  “这般大小的脑袋,为天生之残,别看这孩子头如此大,在下已观察过了,其中并没有任何改炁的痕迹。”

  “想必应该是天生如此。”

  “而先天有缺则代表了抛弃,百姓们一般不会养他们长大的。”

  “多是流浪的孩子吧。”

  袁申的语气带了些讥色,苦意漫于眉梢。

  作为一镇之主,弃婴现象太常见了。

  尽管他大力管控整饬,效果依旧差强人意。

  “常年流浪生活,此环境下长大,这便是提供了相当多的怨气啊。”

  如同执念尸原理一般,七情锁骸,怨气亦可封锁于体内。

  死后,这便是源源不断的动力。

  “无目则是因为,行养蛊之法前,将其双目剜去,眼睛是炁的窗口,这应该是怕后来人行搜魂之法,毕竟他本质上还属于人一类。”

  “可惜了,若是双目无缺,还能得到更多信息。”

  听袁申说到这儿,陈修广瞧他眉头紧锁,哪还能不明白,袁申方才禅坐之时,便是动用了搜魂法。

  “之后,便是养蛊了,数十乃至数百诸如此类的孩童养在一起,只投喂水源,月余之后将其幸存者挖其五脏六腑至死,再以固定道法炼制,方可成就这么一具人傀。”

  说到这儿,袁申眼眶不觉湿润。

  “有这般修道同辈,当真可悲。”

  “这般对待百姓,不是我们修道者的作风。”

  谈吐间,袁申向陈修广提出了一个请求。

  “据说神明神韵,有点化超脱灵魂之力,这孩童业障颇深,定是入不了轮回了,当是给我个面子,不知城隍大人可否试一试?”

  “无妨,行善之事,吾辈义不容辞。”

  …………

  …………

  …………

  我早忘了爹娘的模样。

  打记事起,我就跟着街头的大叔大婶讨生活。他们居无定所,我便也在街头风餐露宿。

  “大头!”

  过路的孩子总这样喊我。

  起初我很抗拒这个名字,可连最亲近的大叔大婶都这么叫,渐渐也就习惯了。

  我望着巷口嬉笑的孩子们,我也想要和他们玩,可每次刚凑过去,他们的爹娘就慌慌张张把人拽走。

  我常常蜷缩在角落,想不明白,是不是全天下的爹娘都厌弃我?不然为什么我的爹娘,一次都没来寻过我?

  好在大叔大婶疼我,总给我最爱吃的烙饼。

  不过在大叔大婶眼里,他们好像还是更喜欢肉干一些。

  因为有一个先生,才用两斤肉干就把我换走了。

  跟了杨先生后,我遇见了好多小伙伴,他们有的叫“一只耳”,有的叫“单腿”,有的叫“无臂”,我们互相搂着肩膀,在一起称兄道弟。

  可没过多久,杨先生突然说:“这世上坏人太多,眼不见为净。“

  冰凉的刀刃剜走双眼时,我疼得直打滚。黑暗像浓稠的沥青,裹得我喘不过气。

  我其实没告诉杨先生,我不喜欢这样,我讨厌黑漆漆的东西。

  可我怕杨先生伤心。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了,我告诉杨先生我想要回我的眼睛。

  杨先生没有说话。

  后来,我们饿了,可杨先生不管我们了。

  我一直认为是因为我伤了杨先生的心,所以才不给我们吃的了。

  我连累了大家。

  再后来,我们在黑暗里乱抓乱啃,摸到什么便吃什么。

  我最后的记忆,便是记得肚子撑得快要炸开。

  真的好撑好撑。

  等我再有意识时,四周只剩呼啸的山风。

  没有杨先生,也没有兄弟姐妹。

  我凭着记忆里最熟悉的腥味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才摸到能吃的东西。

  我真的不喜欢吃这东西,真的太腥了。

  有一天,我吃饭时,忽然飘来一缕清香——是烙饼的味道!和小时候大叔大婶塞给我的一模一样。

  “小勇~娘来找你了,别在山上玩了,娘给你做好饭了,是你最爱吃的烙饼,你在哪啊小勇~~”

  是娘?

  娘的声音像春日的暖阳,我跌跌撞撞朝着声源扑去,喉咙里发出呜咽。

  原来娘一直在关心我,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我最喜欢吃烙饼呢。

  原来娘一直都陪着我…………

  ……………

  青黑色的大头邪物原地崩解,化为灰色秽土,周遭灿若鎏金,一孩童模样,澄澈若琉璃的身姿伴随金光冉冉浮起,原本无目之处,多了一对天真烂漫的眼睛,正水灵灵看着下方的中年男子与书生。

  中年男子招招手,书生也露出欣慰的笑。

  日芒透过身躯,孩童的稚笑宛如糯口甜饴,久久回荡,遂于半空间烟消云散。

  ………

  几日后,一个夜晚。

  袁申走后,带走了大头化为的秽土。

  他说他能依靠其行炁痕迹,反向捕捉到傀儡的主人。

  尽管陈修广说过,那炼制之人已经死去……

  陈修广于坐定中缓慢苏醒,他刚刚将今日份的《坐山诀》研读明了。

  如今,《坐山诀》的一言一字,宛如山中不朽精矿,刻苦铭记在其脑海中。

  据了解,这门修道法乃是袁申亲自修改创作。

  “不仅一心为百姓,坚守正道,对道法的理解还如此深刻。”

  “袁镇守实乃大德大能之人。”

  他憧憬的仙道修士便是如此。

  心性、道德、才能,三者齐备。

  能遇到袁申,他感到很幸运。

  “倒是可怜天下人了。”

  可即便袁申能做到独守一镇,不使其沦为食粮,但其余地方又何办?

  袁申说过,仙道修士之间往往会相互感应,而在他见过的所有官府官员中,并无同道中人。

  那就意味着,其余地方只能做那待宰羔羊,任人拿捏命运。

  如妖龙般的妖怪、杨先生般作恶多端的仙道修士………

  他们便是天地之祸,亦是人间之灾。

  尽管净廉心思古怪,但作为得道高僧,不仅关照山中百姓,又去做那修缮神像、选陈修广为城隍代管山间之善事。

  还有就是袁申。

  “若世间多一些袁镇守和老秃驴一类的人,那该有多好。”

  ………

  呜呜————

  正思绪间,忽然林中狼嚎声起,陈修广这才回过神。

  “老爷!”

  远处,好像传来悠悠人声……

  不对!不是好像!

  “城隍老爷!”

  幽邃夜色中,高亢嘹亮的少年音随着狼群嚎叫此起彼伏。

  真的有人在呼唤陈修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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