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主持公道
秦川是被村民们的喧闹吵起来的。
说来也怪,他每至露晞未干透,即下床披衣,于村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早鸟,今儿怎会被吵醒呢。
瞧了瞧仍在梦乡中的秦小妹,手指搭在鼻孔上感受均匀的鼻息,随即简单拾掇了一下,出门察视。
…………
“宰了他!宰了他!”
天未亮透,人声喧嚣,村民们围扎成堆,吆喝声此起彼伏。
大伙衣着单一,有的则是随便罩了层薄被,显然与秦川一样,皆是被吵醒的,只有靠前一些的几个汉子泼妇,手持矛叉,咄咄逼人。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儿子,不要杀我儿子!
矛叉威逼的中心不是别人,正是刘寡妇,此刻她涕泗滂沱,目间忧惶交并,慌迫之态尽显。
其怀中,还护有一青面獠牙的妖物——一脸茫然的大头怪童嘴角挂血,还粘着几根鸡毛,漆黑的眼眶扫视众人,如具傀儡。
“舅舅,这啥子情况?”
人群后方,秦川摸了进来,一眼便瞅见正看热闹的赵德。
“这不街坊邻里最近老丢牲畜,大家伙寻思村里进了贼,哪成想是这么个妖怪。”
赵德言若连珠,讲得十分详细,从哪家哪户丢了多少鸡鸭,到谁提出的计划,秦川听得认真,可当听到刘寡妇时,瞳孔一震。
“刘姨?和她有何关系?”
“唉,刘寡妇也是疯得彻底,这怪物怎么可能是他儿子呢?”
“欸,小川,你别挤啊,你要干什么去!?”
………
“大伙儿别跟他废话了,刘寡妇疯疯癫癫,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直接上强的,把这怪物给烧了。”
“就是就是,连着几天,我家鸡圈都被抹干净了,这样下去我家还怎么过啊。”
大头怪童几日辗转于村头各家,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受了影响,几位受创严重些的,也是村里大户,说起话来,号召力不小。
村民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决定听从其建议。
强上!
“不要!你们不要过来!不要动我的孩子!”
刘寡妇的尖叫接近刺耳,弄得大家眉头紧皱。
“喂!你们干什么呢,不准欺负刘姨!”
忽然,一小巧身子站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秦川川牙子。
他敛衽肃立,神情庄毅,娓娓陈言中自有山岳之势。
“喂,秦家小子,识相点滚一边儿去,要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带头的汉子叫喊道。
秦川瞥了眼畏缩在刘寡妇怀中的大头怪物,虽样子可怖了些,可却未表现出任何敌意。
“这小家伙又没害人,驱逐出村便是了,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哼,你小子又懂什么,谁不知道窝在舒坦地儿,这怪物已经适应了村里头生活,哪有那么容易赶走,再说刘寡妇这几天也帮着他偷鸡,我们不追究到她头上,已经是仁慈了!”
“你,你们!”秦川切齿拊心,目眦欲裂,面对大人,气势上还是弱了些。
“欸欸,大家伙消消气,消消气,小孩子家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时,赵德从人群中冲出来,对着怒气上头的村民们劝道。
“赵德,快把你家外甥弄走,要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就是就是啊。”
又是一阵人声附和激起。
“行……”赵德欲要开口,只觉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舅……”
他低下头,与秦川一对无辜的大眼睛对上。
他就这么看着赵德,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姐没了后,他大概有近乎几月不曾照顾秦家两子。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家婆娘的主意。
邻居家的闺女当年委屈跟了他,岳父便与世长辞。
至不久前,他家依然是家徒四壁,他家婆娘没跟他享过一天福。
他的姐夫是个能人,从外面学了几招把式,便在外面混,姐姐家的条件要好很多。
出于嫉妒,也是出于对家庭状况考虑,他默许了妻子的要求。
那几夜,每当听见秦家小妹的啼哭,他的内心无比挣扎。
好在,时来运转。
前不久,村中的几个药农,也就是今儿丢牲口丢得最多的这帮人,是最早带着他去深山采药的那批。
那等人形活物药财,简直就是活金子,赵德很感激他们。
但这次,他想站在家人这边。
“乖,你放心,这头就帮你出了。”
他摸摸秦川的脑袋,挺拔腰杆,直言道:
“我大外甥其实说得也不错,这小怪物又没害人,好歹也长着个人模样,你们也真下的去手!”
“不如这样,正好前些时候咱们有了新的城隍老爷,此事便交给城隍老爷定夺如何?”
赵德此话一出,村头几个大户又急了。
“这么小的事,交给城隍老爷处理成何体统,我们大家能解决,为何不自己处理了?”
“你们说是不是乡亲们!”
这次,却无人回应他们。
啪啪——
铁制矛叉从手中脱落触地。
都是一个村的,刘寡妇半年来的精神状况也都看在眼里,听秦家小子来求情,村民本就犹豫再三,如今赵德也站出来说话,更是锐意全无。
“你们!”
事已成舟,多说无益。
“害,算了,随你们吧!”
几人埋怨退下,临走前还狠狠瞪了秦家小子一眼。
“好欸!”秦川激动得跳起来。
“行了乡亲们,都散了吧,打扰你们休息了。”
见对方终于松了口,赵德高喝道,看热闹的人群旋即也一哄而散。
“好了别怕,儿子,你安全了,你安全了………”刘寡妇抱着同她身子般大小的脑袋,痛哭流涕,一个劲儿嘀咕。
赵德收回无奈的目光,又道:
“走,带她们去见城隍老爷。”
……………
“事情就是这样………”
赵德在庙前空地诉说半天,终把事情说清。
瞅着一旁的大头怪童和刘寡妇,陈修广也了解清了事理。
“这大头妖怪,好像是杨青玄的那只手下………”
他若有所思,还记得秦川父亲所化的执念尸,便是被其一头撞成两半。
执念尸的皮肤,可是连刀枪都难伤。
‘实力这么强,为何还会在村民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呢………’
‘而且看这个状态,不太对劲啊。’
与那晚相比,这大头怪童少了几分血性与恶煞。
与其说是活物,不如说更像是一块木头。
至少他这城隍神威当面,是无任何反应。
“那庶民,便告退了。”
在赵德眼中,陈修广是不会在其面前显真容理会的,于是道了一礼,遂匆匆离去。
疯癫的刘寡妇留在这儿也是碍事,陈修广分出一缕神韵蒙其昧,使其移步回村。
可谁成想,大头怪童竟真如离开了娘亲般,呜呜噫叫。
这倒是给陈修广整不会了。
“我也不太明白这玩意儿,不如叫袁申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