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冢的海眼突然翻涌。

　　苍溟抱着墨沧龙的手一抖，黑浪从海底喷涌而出，裹着腥咸的腐臭味——那是混沌液与海水交融的恶息。

　　浪尖上，半截青灰色龟甲破海而出，龟背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幽蓝水纹，水纹在半空凝成两个字：“归位”。

　　“玄武碑……”

　　墨沧龙的睫毛颤了颤，龙尾的金鳞擦过龟甲，“我在青龙碑里见过它的影子……四象盟誓时，它替我们挡过无涯的混沌潮。”

　　苍溟将他轻轻放在礁石上，站起身。

　　白虎爪在掌心发烫，虎魄残片上的星图中，玄武的位置突然亮如白昼。

　　幽蓝水纹越聚越浓，最终凝成一位老者虚影。

　　他穿着褪色的玄色道袍，腰间悬着枚龟甲玉佩。

　　玉佩上的纹路竟与玄武碑裂痕一致。

　　他额间的“镇”字朱砂印还带着湿意：“吾乃初代玄武守碑人，困于此海眼千年……小辈，可知四象为何而存？”

　　“为镇混沌。”苍溟将白虎爪按在龟甲裂痕上，“为护人间。”

　　老者的虚影笑了，水纹在他脚下翻涌成四象盟誓的幻象：

　　四头巨兽（白虎、青龙、朱雀、玄武）围着凶星碑，爪尾相抵，血祭碑身。

　　少年模样的初代守碑人站在兽群中央，将“同生”金印按进碑底。

　　“好个‘护人间’。”

　　老者的水纹指尖点在苍溟眉心，“取我龟甲，需以四象信物为引，你的虎魄，他的龙血，缺一不可。”

　　“多谢前辈指教！”

　　苍溟摸出虎魄残片。

　　残片上的“四象同生”刻痕突然渗出白戮的虎啸声——那是白戮的魂灵在回应。

　　他将虎魄贴在龟甲裂痕处，转头看向老者的虚影：“需要多少血？”

　　“半盏。”

　　墨沧龙撑起身子，龙爪划开手腕。

　　金血混着未褪尽的黑血滴落，在礁石上溅起紫烟——混沌余毒未清。

　　他将手掌按在虎魄旁，龙血顺着龟甲纹路蔓延，与虎魄的金光交织成“四象纹”。

　　“轰——！”

　　墨沧龙的龙鳞突然震动。

　　裂痕中的幽蓝水纹暴涨，裹住苍溟与墨沧龙。

　　苍溟的金瞳里闪过无数画面：

　　初代玄武背着四象盟誓碑趟过混沌海，龟甲被触手撕出裂痕，他咬着牙将“镇”字朱砂印按进伤口；

　　百年前，墨沧龙在青龙碑里隔着混沌液与他相望，龙尾悄悄勾住他的指尖……

　　“这是……”

　　“四象的记忆。”

　　老者的虚影逐渐透明，“我要走了，龟甲会替我守着海眼，但需有人以命祭碑——你二人，谁留？”

　　“我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苍溟转头，看见墨沧龙的龙尾悄悄勾住他的衣摆——和百年前在青龙碑前的小动作一模一样。

　　他的金瞳泛起水光：“你伤成这样，连龙化都控制不住。”

　　“你也没好到哪去。”墨沧龙扯了扯他手背上的白虎图腾，“白戮的虎魄快碎了，你拿什么挡混沌？”

　　争执间，归墟冢的天空突然亮起银光。

　　半块银铃残片穿透云层，落在苍溟脚边。

　　残片上的“时”字发着幽光，江瑜带着血沫气音的声音溢出：

　　“我在西荒撑不住了……雾墙裂了道缝，混沌液漏出来了。”

　　苍溟的瞳孔骤缩。

　　他捡起银铃，残片里映出西荒的画面：

　　江瑜半跪在沙地上，背甲的沉璧血珠彻底熄灭，整个人透明得像团雾；

　　雾墙裂开的缝隙中，无数千眼触须正挤出来，其中一根刺穿了他的左肩。

　　“阿瑜！”

　　“别过来！”

　　江瑜的声音突然拔高，“先守归墟冢！玄武碑镇不住海眼，西荒的雾墙只会更烂！”

　　银铃残片突然发烫。

　　苍溟这才注意到，残片背面刻着行小字：“时空残力，最后一用——送苍溟回西荒。”

　　“选吧。”初代玄武的虚影只剩半截，“要么守海眼，要么救江瑜。”

　　苍溟的金血顺着虎爪滴在龟甲上。

　　他望着墨沧龙，后者的龙尾正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像在安抚小时候被白戮凶到哭的他。

　　“我守海眼。”

　　墨沧龙突然开口，龙爪按在龟甲上，“你带着银铃回西荒——阿瑜需要你。”

　　“墨沧……”

　　“听话。”

　　墨沧龙笑了，龙尾卷起苍溟的腰，将他推向银铃残片，“我穿青衫等过你，穿红衫等过你，不差再等这一次。”

　　银铃残片的白光裹住苍溟时，他看见墨沧龙的龙尾缠上龟甲裂痕，龙血如泉涌——那是他的本命龙血，每一滴都在燃烧。

　　苍溟知道，他燃烧本命血，等同于燃烧寿命。

　　“记住！”

　　初代玄武的虚影彻底消散前，水纹在龟甲上凝出“镇”字，“龟甲中心封印着无涯的半截触手！它若脱困，四象再无宁日！”

　　白光消散时，苍溟已站在西荒沙地上。

　　他望着远处的雾墙——江瑜正被数根触须缠住，半透明的身体里，能看见心脏位置的缺口，那是之前为救他被混沌液腐蚀的伤。

　　触须上的千眼肉瘤正往他心口钻，每钻一寸，江瑜的身体就淡一分。

　　“放开他！”

　　苍溟的白虎煞气暴走。

　　他周身腾起白戮的战灵的黑风巨虎虚影，虎爪拍碎三根触须。

　　触须断裂处喷出黑血，在沙地上腐蚀出深坑。

　　江瑜的身体砸进他怀里。

　　“阿溟……”江瑜的指尖抚过他的眉骨，“玄武碑……镇住了吗？”

　　“镇住了。”

　　苍溟将银铃残片塞进他手心，“墨沧用本命龙血祭了龟甲，混沌退了十里。”

　　“那就好。”江瑜的笑容里渗着血，“我就说……我们能行。”

　　他的手指突然垂落。

　　苍溟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摸到江瑜心口——还在跳，只是弱得像片羽毛。

　　雾墙突然震动。

　　龟甲的“镇”字金光穿透云层，照在西荒沙地上。

　　雾墙里的混沌液开始退潮，千眼触须像被烫到般缩回雾中。

　　苍溟抬头，看见归墟冢方向的天空浮着半枚龟甲虚影——这是玄武碑的力量在跨空间呼应。

　　虚影中，墨沧龙的龙首正对着西荒方向，龙尾缠着龟甲裂痕，龙血在虚空中画出“等”字。